“顾女士,您真的不试一试最新的靶向药吗?”
“如果放弃治疗,您就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听着电话那头医生恳切的声音,顾暖沉默片刻,“不治了。”
“好的,我们尊重您的选择。”
挂断电话,她透过窗户,怔怔看着楼下那对般配的身影。
宋司年穿着墨蓝西装,身姿挺拔修长。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未婚妻,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俊冷脸庞上的笑容也清晰可见。
那双牵着年少时的她走夜路的手,正温柔抚着另一个女人的脸庞。
温柔得让她心痛。
顾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明明早就知道宋司年要订婚了,怎么真到了这一天,还是会哭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她匆匆擦去眼泪,打开门,就见宋司年的未婚妻谢舒妍站在那儿。
谢舒妍笑得温柔娴静,“暖暖,司年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让我们一起拍照留念。”
顾暖点点头,跟着她下楼。
客厅里,宋司年已经站定,身边一左一右两个空位。
谢舒妍先一步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
顾暖忍着满心苦涩,规矩地站在另一侧。
这应该,是她和宋司年的最后一张合照了。
“大家看镜头,三、二、一,笑!”
听着摄影师喜气洋洋的声音,顾暖有些恍惚。
上一次这样正式地和宋司年合照,已经是七年前了。
那时她十二岁,因为爸爸再婚,所以大她五岁的宋司年,成了她名义上的哥哥。
大人们都忙,他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每天陪着她。
于是她年少时期所有美好的回忆里,都有宋司年的身影。
两年后,一场飞机失事让他们失去了父母。
在她最崩溃无助的时候,是宋司年摸着她的头,说无论如何还有他陪着她。
日复一日的相处,让她对他愈发依赖感,直到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十八岁生日那晚,她鼓起勇气搂住宋司年的脖颈,贴在他耳边说出了心意。
却被宋司年毫不犹豫地推开。
她永远都记得宋司年当时震惊的表情,和再没有半点温柔的眼神。
“顾暖,我是你哥!”
她执拗地拉着他不放,“可我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那些学妹朋友不也叫你哥吗?”
“那不一样!”
宋司年甩开她,拿起外套就走。
从那以后,除了过年过节,他一次都没回过家。
可就算宋司年冷漠地想把她推远,她也从没想过放弃。
因为那是她十二岁那年,第一眼看到就怦然心动的少年啊。
直到三个月前,宋司年研究生毕业。
他终于回家住了。
可与此同时,他还带回来了他的女朋友。
在庆祝他毕业的宴会上,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谢舒妍求婚,说要为他们的校园爱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她愣愣地看着他们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相拥,却还是不死心。
她在四下无人时拉住他追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谈过女朋友,现在却突然要订婚,是不是想借这个理由让她死心,不再爱他。
他满脸冷漠地推开她,拉开距离,“我和舒妍求婚是因为我爱她。”
“你作为我唯一的家人,我的妹妹,不该再说这些会给大家造成困扰的话。”
四目相对,看清他眼底的冷漠和决绝,她心里最坚定的的那块方,崩塌了。
她哭了好久,直到今天,她彻底看清了一个事实。
宋司年真的不爱她,再死缠烂打留在他身边,只会让他讨厌。
刚好,她收到了最新的体检报告,报告显示她肺部的癌细胞再次扩散。
之前她怕宋司年担心,又怕他以为她在装病博关注,就一直没提生病的事。
每天强忍着病痛,偷偷治疗,幻想着能治好,好继续守在宋司年身边。
但现在,她不想治了。
因为这病压根治不好,勉强续命也只是苟延残喘。
更因为死缠烂打留在宋司年身边,只会让他更讨厌。
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她想放过自己,也放过宋司年。
所以,是时候说再见了。
“两位新人再单独拍一张吧?”
摄影师的声音拉回了顾暖的思绪。
她赶紧跟着其他人一起四散退开,把位置留给宋司年和谢舒妍。
也许是太心不在焉,她没走两步就被绊倒,一个踉跄撞到花架。
动静太大,周围人纷纷侧目。
顾暖尴尬得不行,只能忍着痛,硬撑着站好。
“怎么回事?”
听见宋司年询问,顾暖赶紧后退几步,想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
她已经给他留了太多坏印象,不想到最后还让他觉得我在故意生事,搅乱他的订婚宴。
可宋司年还是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他晦暗的眸光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顾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谢舒妍笑眯眯地打破沉默,“暖暖没受伤吧?”
顾暖摇摇头。
“没事就行。”宋司年敷衍地应了一句。
顾暖听得心里苦涩。
要是以前,宋司年绝不会这么冷漠。
他知道她最讨厌身上有伤疤,但因为身体不好,一点小磕小碰都会留下青紫痕迹。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随身备着药膏,好第一时间帮她散掉瘀血。
可在十八岁生日后,一切都变了。
他把药膏全扔了,又让保姆转述说,她已经成年,以后应该自己照顾自己。
紧接着,就是越来越明显的冷漠疏远,再没有半点关心和偏爱......
顾暖深吸一口气,努力咽下所有情绪,扬起笑脸。
在一片喜气喧闹中,继续扮演好妹妹的角色。
客人离开后,顾暖敲开了书房的门。
看见她,宋司年眉头微皱,“怎么了?”
感受到宋司年的冷漠,顾暖窘迫地咬了咬唇,
“哥,我想出去旅游......”想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去看看没有你的世界。
但后半句,顾暖没说出口。
宋司年皱眉,“去哪儿?”
顿了顿,他视线转回电脑屏幕,“随便你,你已经成年了,外出不需要向我报备。”
“好......”顾暖犹豫着要不要把得癌症的事告诉他。
毕竟宋司年是她名义上唯一的亲属。
等她离世后,很多事都需要他出面处理。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冷冷地打断。
“没事就出去吧。”
顾暖点点头,识趣地回房间收行李。
看着这满屋子的回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收起。
床头那只陪了她快七年的泰迪熊公仔,是宋司年买的。
架子上的各种玻璃摆件,是宋司年陪她烧制的。
窗台数不清的画稿,全是她为宋司年设计的西装。
......
宋司年啊宋司年。
看来看去,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和他有关。
最后,顾暖只捡了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
至于其他的,就和她的回忆一起留下吧。
第二天一早,顾暖就订好了旅行社。
旅行社安排了一对一导游,负责协助她办理出国签证,并安排好她的全程的游玩路线和食宿。
和导游约好时间办理证件后,顾暖赶着下楼吃早餐。
结果正撞见宋司年坐在餐桌前。
她脚步一滞,下意识想掉头回去。
“跑什么,早饭都不吃了?”宋司年冷沉地声音传来。
“没。”顾暖只好强装镇定,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