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芷殊,你糊涂啊!”
“宗门秘籍乃是镇宗之宝,唯有宗主有传阅的资格,便是连长老也不敢轻易触碰,为了曲无殇,你竟然私自盗取宗门秘籍,为了一个男人就要让自己的前途毁于一旦,你究竟长没长脑子,啊!”
魏芷殊被扳着肩膀用力的摇晃。
一双眼眸满是茫然和怔愣。
耳边仍是恨铁不成钢的咆哮:“你以为你偷了宗族秘籍送给曲无殇,助他突破修为,他就能喜欢上你?”
“你别痴心妄想了,若真是这样,他也不会在你将秘籍送给他后,择日便将此事捅到了青莲剑尊面前,你的心意他是一点也看不到,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我......这是哪里?”
“这里是哪里?还能是哪里,自然是水牢里!”
见魏芷殊呆呆愣愣,姝雨只当她是受了重大打击精神恍惚,也不忍再说重话。
“小殊,听我一句劝,曲无殇并非良配,他那样的人没有心,不值得你爱,你......”
话说一半,姝雨神色转为惊慌:“你,你怎么哭了?”
魏芷殊眼中流下两行清泪,紧紧的抱住了面前至交好友,嗓音沙哑:“阿雨......”
姝雨半搂着她,感觉到肩膀濡湿一片,拍了拍她的后背:“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姝雨权当她是受了委屈,殊不知眼前的魏芷殊并非是她熟悉的那个人,而是十年后重生而来的魏芷殊。
魏芷殊也没有想到自己魂飞魄散之际,竟然还能再次回到十年前,回到那个造成自己不幸的开始。
前世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奄奄一息之际被游历在外的青莲剑尊带回收为关门弟子。
也在那时,她对被一同带回的曲流觞一见钟情。
多年来,她深爱着曲流殇,即使这份爱得不到任何回应,她依然甘之如饴。
可没有想到,她的爱,最终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刃。
临死前,曲流觞那句“这是你咎由自取”仍在耳边回荡。
前世种种在她脑海中不停闪过,曾经的绝望化为了熊熊火焰。
前世的被算计,被利用,如傀儡一般行尸走肉,这一世,她要彻底斩断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谁也别想将她摆布!
“阿雨,我想通了。”
哭够了,魏芷殊擦干眼泪,看着好友道:“我要见师傅,我会认错。”
阿雨大喜:“你能想通真的是太好了!”
随后又垮下脸来:“今日恐怕不行,今日是青莲剑尊收叶霜为徒的日子,怕是......”
叶霜啊......
她的小师妹,曲流觞的心头挚爱,造成她魂飞魄散的罪魁祸首。
前世,曲流觞用她的血水骨肉滋养着叶霜,用她的命格代替了必死的叶霜。
这一世,没了她的血肉滋养,她倒要看看,叶霜能活到几时?
“阿雨,你帮帮我,你只管将话带给师尊。”
姝雨不忍好友在这里受苦,点了点头,又低声对她安抚几句后转身离去。
魏芷殊看着姝雨的背影,低声喃喃:“阿雨,前世你为了我死无全尸,这次我一定要护你周全。”
御陵峰。
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只因青莲剑尊为新收的小徒弟而大肆操办,好昭告世人。
其声势之大,便是人间百姓也略有耳闻。
待拜师礼成后,看着叶霜眼神神采灵动,高高在上的青莲剑尊眼中浮现纵容,挥了挥手:“同你师兄们玩耍去吧。”
叶霜对几位师兄一一问好,而后眼中浮现不安,犹豫一下,跑到青莲剑尊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袖:“师尊,四师姐还在水牢中,可否将她放出来?”
“小师妹,知道你心地纯善,可规矩就是规矩,她盗取秘籍本就犯了大忌,让她吃些教训也好,免得日后捅出更大的篓子。”
说话的是二师兄许清歌。
他眉头紧压,显然是对魏芷殊十分不喜。
见叶霜欲言又止,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好了,不过是水牢,伤不得人性命,过些日子就会放她出来,今日是大好的日子,不要因为这些小事而不开心。”
“是啊是啊,小师妹不必担心,不会有事。”
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叶霜只好将要说的话吞入肚中。
几人说说笑笑间,许清歌听闻有人叫自己,抬起头来,便听青莲剑尊说:“你去将小殊带来。”
许清歌皱眉:“师尊,这样好日子将她放出作甚,她那样冒失的性子,难保不会再闯出大祸来。”
“可以把师姐放出来了,太好了!”叶霜推了推许清歌:“二师兄,我们快把四师姐接出来,水牢的这些日子她定是受了委屈。”
纵使有再多不愿,可看师尊模样,再看看小师妹欣喜的模样,许清歌只得应了下来。
却也没有亲自前去,而是命一名小弟子去将人带来。
不一会儿,一道人影便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魏芷殊被姝雨搀扶着,无视落在她身上各异的目光,来到青莲剑尊面前,扑通跪在了地上:“师尊。”
青莲剑尊看着下方跪拜的人,眼中没有丝毫情绪:“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魏芷殊头磕在地上:“按照门规,私自盗取宗族秘法,处以鞭刑三百,弟子愿受罚。”
“很好。”青莲剑尊点头,声音清冷似冰:“如你所愿。”
许清歌见魏芷殊打从进来便未分给自己一个眼神,皱眉。
往日里魏芷殊对他百般纠缠,只要看到他便会缠过来,像是一记甩不掉的膏药,让人烦不胜烦。
就在方才,他已做好再次被纠缠的准备,也在心中准备好了腹稿,想着只要她缠过来,便好好呵斥她的糊涂行为,再勉为其难替她向师尊求情。
可魏芷殊并未如他想的那般到他面前哭诉委屈,寻求安慰。
坦然痛快的主动认罚让人出乎意料。
看着魏芷殊挺直的背影,许清歌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紧握,便是连自己都未察觉有一丝期待落了空的失望划过。
他想,魏芷殊又在搞什么鬼,她知不知道三百鞭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叶霜惊呼一声,跑出来跪在了魏芷殊身边:“师尊,四师姐她身体虚弱,如何受的住三百鞭,求师父网开一面!”
神色关切无半分虚假。
周遭宾客纷纷夸赞,青莲剑尊收的这位小徒弟心地至纯至善。
心头浮上烦躁的许清歌脸色缓和下来。
小师妹当真是心地善良,若是魏芷殊有小师妹一半懂事,就好了。
魏芷殊低垂眼眸。
至纯至善?
呵。
上辈子便是如此。
这位小师妹表面对她亲切友好,可内心却恨不得送她去死。
她说,师姐,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像条狗一般蜷缩在角落里,不碍任何人眼的死去。
她喜欢的,她抢。
喜欢她的,她夺。
她在意的,她毁。
她不知道叶霜为何会对她存了这般大的恨意,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她想要,便给她,反正,她也不稀罕了。
思此及,魏芷殊露出一个笑容。
这笑容算不得开怀,多是因为在水牢中受的苦楚让她流露疲惫,便是一副病容之姿。
她轻声道:“小师妹,规矩重如山,既然我犯了错,自当是要受到惩戒的,若是人人效仿,求师尊网开一面,怕是要出乱子的。”
她牵起了叶霜的手:“今日是你拜师大喜的日子,身为师姐,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个你便收下。”
她从脖颈间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递到了叶霜的手中:“希望小师妹不要嫌弃。”
众人看到魏芷殊送的玉佩后,纷纷睁大了眼睛,便是连几位师兄也都睁大了眼睛,其中反应最大的当属许清歌。
“魏芷殊,你敢把这枚玉佩送出去?”
不怪许清歌反应这般大,当年师尊带他们猎杀灵兽,他们师兄弟一起联手杀一只上品灵兽,师尊取了灵兽头骨,亲手制了几枚玉佩送给他们。
他们每个人的玉佩形状不同,合在一起便成了一个整体,这是当初魏芷殊提出来的。
她说,玉佩就像大家的心,要永远挨在一起。
除了叶霜入门晚,他们师兄弟几人每人都有一枚。
这玉佩在他们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平日里魏芷殊极为珍惜,这枚玉佩随身携带着,旁人想碰都不能碰,宝贝的很。
别说送人了,就是旁人看上一眼都不能。
上一世,叶霜便趁她重伤,夺了她的玉佩,满是讥讽的对她说:“就像你这样的人,也配拥有师尊亲手做的东西?”
那日她发了狂,拖着重伤的身体伤了叶霜,自己受到了责罚,玉佩至此也没能要回来。
既然叶霜喜欢,那就送给她。
左右,她也不打算要了。
叶霜似乎并不知道这枚玉佩对御陵峰的大家有何种意义,捧着玉佩分外欢欢喜:“师姐,好漂亮的玉佩,当真送给我吗?”
魏芷殊点了点头。
一旁的三师兄朗钰眉头紧皱,忍不住道:“四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就算今日是小师妹拜师的日子,可也不用送出此物来。
平日里极为宝贝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的送了人,就好像,送了玉佩,便也让了自己位置。
小师妹有了玉佩,那她自己呢?
看着魏芷殊,朗钰没由来一阵揪心:“师妹若没东西可送,我这里还有......”
魏芷殊却道:“不过是个玉佩而已,小师妹喜欢就好。”
叶霜眉眼弯弯,捧着玉佩分外欢喜。
无人注意,高高在上的青莲剑尊看到魏芷殊送出玉佩的那一刻,眉头皱了起来,便是松开了,也有浅浅的褶皱留下了痕迹。
不是连睡觉都要握着,就这样轻飘飘的送了人?
可见叶霜小心翼翼捧着玉佩的欢喜模样,他心道,罢了,大不了改日再补送她一块便是。
省得回头再来找自己哭鼻子来讨要。
魏芷殊问:“敢问师尊,今日曲流觞可来?”
本以为她重新悔过,没想到她却另怀心思!
许清歌涌现的复杂情绪立刻被压下,冷下了脸:“魏芷殊,你究竟是诚心悔过还是想借着悔过的名义再对曲流觞死缠烂打?”
“你若再这般执迷不悟,我看你也别受那三百鞭刑,不若再去水牢,冷冷你的脑子,免得给宗门丢人现眼。”
魏芷殊摇头:“二师兄误会了,我并非想要对他有所纠缠,只是想同他有个了断。”
“了断?”许清歌轻嗤一声:“什么了断?我看了断是假,想要借着你这副病体对他装可怜,惹他怜惜才是你的本意吧?”
“之前是弟子不懂事,经水牢一事,弟子已彻底幡然悔悟,弟子认为爱一个人没有错,错的是爱错了人,爱了不该爱的人。”
魏芷殊道:“弟子想要由师尊做个见证,弟子日后绝不会在对曲流觞死缠烂打。”
许清歌冷哼:“说的好听,你可敢去誓言峰发誓?”
“好。”魏芷殊答应的痛快:“行刑之地与誓言峰相距不远,待行刑之后,便去誓言峰。”
可在场诸位都不相信,毕竟魏芷殊之前痴恋曲流觞众人有目共睹,爱成那样,甚至不惜窃取宗族秘籍,如何说放下便放得下?
不过是当她呈一时口舌之快。
许清歌冷笑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别到时又成了大家的笑话。”
魏芷殊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只是看着青莲剑尊。
看着魏芷殊苍白倔强的小脸,青莲剑尊神色略有缓和:“好。”
大家听说魏芷殊受刑后要去誓言峰发誓,当众断绝与曲流觞的关系,纷纷前来看这热闹。
“真是开了眼了,那位竟然说要和曲师兄划清界限,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撇清关系是假,想拖着一身伤惹得曲师兄怜惜才是真吧?”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断然不会相信魏芷殊那张划清界限的嘴,若是能信她的话,我都能即刻突破元婴。”
“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声音毫不避讳地传入了魏芷殊的耳中。
她神色坦然,好似全然没有听到。
许清歌端看她的神色,心中冷嗤一声。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此时曲流觞也已到了行刑处。
见他一袭月牙白袍,神色冷然,便是连精致的眉眼也布了一层寒霜。
魏芷殊知道他一直是冷的,也以为是性子使然,可也不曾想过,他也会笑,会心软,会宠爱另外一人。
曲流殇冷冷的看着魏芷殊,同众人一样,也想看她在耍什么把戏。
魏芷殊朝他走来。
随着魏芷殊越走越紧,曲流觞的神色便越来越冷。
直到魏芷殊与他擦肩而过,他冷漠的表情才出现了些许怔愣。
往日,她见到自己,眉眼总是弯弯,装满了爱恋。
看着魏芷殊一言不发的走向刑罚地,那背影似乎透露着决绝,莫名的,他心中激起了波澜。
魏芷殊在水牢中以待了十日,这十日已足够让她身体虚弱,没人相信她能从这三百鞭中坚持下来,更多的是相信她会在半道哀嚎求饶,使出一切手段躲过这次刑罚。
毕竟这样的事情魏芷殊先前做过很多次。
可出乎意料的,魏芷殊坚持了下来。
一鞭......十鞭......一百鞭......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众人看着,受刑的虽并非自己,却也感觉身临其境,只觉皮肉一阵疼痛。
可受刑之人却死死咬着牙一声未吭。
三百鞭,未出一声,生生扛了下来。
众人看的心惊胆战,从刚开始的鄙夷不屑,到最后有了隐隐的钦佩。
三百鞭,一鞭不多,一鞭不少。
姝雨飞快的来到魏芷殊身边,将她搀扶起来,满眼的心疼。
便是连平日里自己舍不得用的珍藏丹药,此刻也毫不犹豫的塞到她口中。
魏芷殊已是浑身是血,但她却好似感知不到疼痛,借由着姝雨的力道站起了身:“走,我们去誓言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