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我捂住脑袋。
噩梦般的一幕幕跟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
一会儿是四肢断裂的哥哥双眼充血:「你一定要……小心她。」
一会儿是残肢扭曲的爸妈死不瞑目:「别再相信方若寒……」
回忆反复冲击我的理智,我死死闭眼,可挥不退床上搂作一团的奸夫淫妇,耳边是方若寒的娇笑:「你哥死的时候还挂念你呢,不像你爸妈,砰的一下人就没了。」
我目眦欲裂,几乎流下血泪。
哥哥,爸妈,我清醒了,终于看清了方若寒的真面目。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乔乔。」
「乔乔,你怎么了,逛累了吗?」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轻轻晃了一下,恶心的夹子音在耳边响起。
方若寒!
我正想扑上去和她同归于尽,却被一道阴阳怪气的女声打断。
「嘁……装什么高贵啊宋思乔,走这么点路就把你给累着了,你腿是豆腐做的吗?」
我下意识转头,却在看到说话女人的瞬间愣住了。
于露露!
她不是两年前就死了吗?
我压下砰砰直跳的心脏环顾四周,一眼就认出自己正身处大学旁的一家买手服装店。
之所以印象深刻,因为这是我无数次跟人泼妇对骂的战场。
和我掐架的对象,正是方若寒的老乡、这家店的导购员——于露露。
我不可置信看向方若寒,这才注意到,她的样子比我印象里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要年轻许多,身上还穿着洗到发白的短袖,头发被编成麻花辫,软趴趴垂在脑后。
土里土气的模样和几年后那个精致贵气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仍在震惊,却听到方若寒小声争辩:「露露姐,你不能拿自己的体力来要求别人的。乔乔是千金大小姐,平时出门都车接车送,不像我们走惯山路,她娇贵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随着她一通捧杀,于露露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厌恶:「就她矫情!」
此时此刻,我终于确信自己重生了。
我重生在了大一这年,和方若寒成为了室友,也是一切厄运的起点。
往后,方若寒会以阳光励志的讨喜人设一步步成为学院里人人争相竞逐的女神,被身为闺蜜的我引荐给自家哥哥,而我这蠢货则被她当成哄抬身价的踏脚石,又在失去利用价值后被她算计到亲人死绝,最终万贯家资全部落入她的口袋。
眼前,方若寒一手拿着两条新裙子,一手扶着我,一副心疼又懊恼的模样。
「都怪我光顾着替你选衣服,没留意到你累了,要不咱们就先回去吧?」
我扫了眼那两条根本就不是我码数的裙子,压制住翻江倒海的恨意,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唇:「好啊,那就……买单吧。」
方若寒显然以为我会像从前一样直接付款。
她拎起两条裙子在我身上比比划划,表情纠结:「淡蓝色这条显白,可是黑色这条显瘦,乔乔,你喜欢哪条呢?」
「干脆都买了呗。」我垂眸,遮住眼底深深的恶意。
上辈子被你操控是我蠢。
这辈子,游戏该删档重开了。
听我这么说,方若寒轻舒一口气,微笑着把两条裙子递给于露露:「都包起来。」
于露露连问都懒得问,直接手脚麻利地剪了标。
她白我一眼,向同事递了个「瞧那傻逼冤大头」的眼神,把键盘敲得啪啪响:「一共消费一万九千八,这边扫码。」
方若寒悠哉悠哉坐在上沙发欣赏自己刚做的美甲,丝毫没有主动付款的打算。
我笑了。
说起来,也怪我自己养刁了这只吸血蚂蟥。
我家富了不止三代,我从小交往的朋友大都家境富贵,平时互送礼物不拘价值多少,只求一个心意。
所以,当方若寒用自己草编的蚂蚱换我几万块钱包包的时候,我丝毫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蚂蚱现在还被我珍藏在蒂芙尼的水晶盒里,摆在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估计方若寒每次见了它,都在心里骂我傻逼吧。
我懒得再逢场作戏,丢下句:「我去接个电话。」
直接起身,出门拦了辆的士潇洒离开。
没了我这冤大头支付那一万九千八,方若寒这盛世白莲和于露露那三八悍妇且有的撕。
这铁定是场好戏。
回到学校,我第一件事就是找辅导员李怡芳换宿舍。
李怡芳本就是贫苦出身,下意识替方若寒说话:「学校有规定,非特殊原因不得更换宿舍。思乔,与人相处要多换位思考,老师知道你和若寒家境差距大,可正因为这样,你们才更要互相理解和体谅,毕竟大家同学一场,缘分难得呀。」
我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露出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愿意说同学坏话的模样:「老师,我确实有非得换宿舍的原因,只是,有些事实在说不出口……」
模棱两可的话引人遐想。
李怡芳正想细问,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脚步声,随即,办公室的门被人「砰——」地一脚踢开了。
下一秒,一道铿锵有力的女高音在办公室里响彻——
「宋思乔,你他妈的给我还钱!」
好家伙,于露露竟然杀到学校来了。
看来这一万九千八是真的戳到了她的痛处。
我笑了。
她来的可真是时候,我还正愁没人陪我唱双簧呢。
有她帮衬着,我一定能把方若寒的「茶艺」宣扬到人尽皆知。
于露露杀气腾腾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十几个看热闹的学生。
她冷着脸把两条裙子往办公桌上一砸,不顾李怡芳难看的脸色,趾高气扬道:「这位老师,我说你能不能管管你们学校的学生?」
「我是个打工妹,帮人卖衣服的。」她一手指着我的鼻子一边道:「今天她来店里试衣服,我忙前忙后伺候了她一下午,好不容易挑了两件,临要付款了,这女人居然拍拍屁股直接走人!我标都剪了,损失谁来承担?那可是一万九千八!」
随着她的话落,李怡芳狐疑的眼神朝我扫来,于此同时,一句句悄声的对话传进耳朵。
「不是说宋思乔家里挺有钱的吗?怎么还压榨打工妹呢?」
「可能纯粹不把底层人当回事吧。」
……
啧。
于露露这泼辣刁蛮的作风和颠倒黑白的嘴脸真是该死的熟悉。
我脾气直,一旦碰上蛮不讲理的人总忍不住从掰扯道理上和人拼个胜负。
可于露露玩的就是不讲道理,她总能精准踩到我最敏感的那条神经。
上辈子,我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大吵大闹,把自己「白富美」的名声糟蹋的干干净净,以至于大学四年,每当有人提起我宋思乔,总会大摇其头,说一句:「泼妇骂街,没啥素质。」
可我明明有动动手就能必杀她的绝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