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剑剖开我的胸腹取走我体内的菩提玉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天下第一剑的速度快到我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等我反应过来时,伤口处的剧痛和体内灵力紊乱经脉崩裂的疼几乎要将我撕碎。
“江时昼?”
我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只能努力仰头去看面前的这个人。
“……为什么?”
今日是我们的新婚夜,他是我的夫君不是吗?
“要怪就怪你自己。”
昔日温润儒雅的未婚夫此时嗓音清淡,目光里的冷漠厌恶仿佛我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
“是你欠杳杳的,你该还。”
【好爽啊啊啊啊,江哥太帅了!】
【这个贱人终于能下线了,我忍她好久了!】
【太好了,有了菩提玉,杳杳的病就能好了!】
我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花里胡哨的弹幕惊得到抽一口凉气。
“你流落民间时,是杳杳买下了你当玩伴。”
江时昼看不到半空中这些飞快滚动的闪亮的字体,他拧着眉,满眼都是对我的谴责憎恨和对傅杳杳的心疼。
“她保住了你的命,给了你一口饭吃,可你又是怎么对她的呢?”
【她跑了!罪奴出逃,皇帝大怒,傅家直接被满门抄斩!】
【可怜的杳杳,就这么从无忧无虑的富家千金变成了一个孤儿。】
【所以别再说女配无辜了!她恩将仇报,一点都不无辜!】
【要不是为了取菩提玉给杳杳治病,江哥早杀了她为杳杳爹娘报仇了!】
我心中的震惊很快被汹涌的怨恨与愤懑覆盖。
轻飘飘一句玩伴,就能掩盖我在傅府所受的折磨吗?
我在傅府五年,无数次伤重濒死。
吃过的苦比前十三年流落民间吃过的苦还要多数倍。
若我当时不跑,只怕我早就死在她手上了。
傅家被满门抄斩,根本就不是因为罪奴出逃。
是我逃离傅家后,终于被梵音谷的长老寻到。
少谷主的身份一经公开,那民间小国的皇帝自知理亏,生怕惹恼了梵音谷,所以才马不停蹄地将傅家给处置了。
与其说是我害了傅家满门,倒不如说是傅杳杳害了她全家!
可这番辩驳还不待我说出口,江时昼便厌恶道:“若非为了拿到菩提玉给杳杳治病,我根本不会娶你。”
【江哥每次和女配有肢体接触,回去都要洗两个时辰的澡,笑死我了,好守男德的男主。】
【何止呢,还要和杳杳亲亲抱抱嘿嘿嘿,最后受累的还是我们小可怜杳杳。】
【楼上的禁止开车!】
“可你……”
我咽下喉中的腥甜,仍有事不解:“你救过我,在我逃离傅家之后。”
是了,除却接管谷主令,必须要与人成亲的原因之外,我愿与江时昼结契,还因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时我刚刚逃离傅家,被追兵追得掉入悬崖。
荆棘划伤了我的眼睛,我落入寒潭奄奄一息。
有一人将我救起,在冰天雪地里护我周全。
不仅渡了我灵力,使我能坚持到谷中长老寻来,还留给我一枚玉佩,方便日后辨认身份。
江时昼半年前带着傅杳杳叩响梵音谷的大门,便是带着那枚玉佩。
所以我才能看在救命恩人的份儿上,勉强收留傅杳杳。
“你的救命恩人根本不是我。”
江时昼淡淡一笑,讥诮道:“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沈迟意,你有今日,也算是你咎由自取。”
【是一个月前被女配打伤的那个哑巴!江哥的私生子弟弟江黎岳。】
【现在还被关在地牢里,要不说江哥厉害呢,借力打力。】
【女配要死了,私生子弟弟也要死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启下一个副本了?】
【没错,等江哥用菩提玉给杳杳治好病,就可以开启新地图了!】
“傅家满门只逃出一个杳杳,如今我只取你一命,也算是便宜你了。”
隔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弹幕,我看着江时昼冷漠的双眼。
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他们不知道吗?
菩提玉若是其主人主动献出,才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神药。
若是被迫取出,将会是一味致命且无解的毒。
江时昼捧着染血的菩提玉扬长而去,眼前刷的飞快的文字也如流水般逝去。
我捂着伤口艰难朝外爬。
我不会死。
江黎岳也不会死。
该死的人是江时昼和傅杳杳。
我凭着这股信念一直爬出了院落,终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谷主!”
来人将我抱起,有微弱的灵力覆上我血肉模糊的伤口。
意识消散前,我抓住那人的衣袖,抽着气道:
“去——放了地牢里的那个哑巴,救他!”
在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回到梵音谷之前。
我一直都在人间流浪。
颠沛流离十三年,吃过的苦数不胜数。
然而到了傅家之后,我才知道那根本不算什么。
傅杳杳很会折磨人。
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是不会将随手买下的罪奴放在眼里的。
但她对我却印象深刻。
——因为我是她那些“玩伴”里活得最久的人。
她爱看兽戏。
顾名思义,就是猛兽与人的搏斗。
上场的人,要么沦为猛兽的口粮,要么杀了猛兽后伤重不治,活不过两日。
我不一样。
我不管伤得多重,过几日总能痊愈。
就算是胳膊被猛兽撕咬得只剩下一点皮肉相连,隔天也能恢复如常。
傅杳杳大为惊奇。
于是我成了她身边留存最久的“玩伴”。
她想出各式各样的法子来试验我的能力。
如果傅府是炼狱,那么傅杳杳就是不折不扣的女阎罗。
可她偏偏要披上一层天真单纯的外衣。
“真是有趣极了。”
我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她蹲在半米远的地方一脸兴致盎然。
“三百七十八号,你真的不会死哎。”
“如果,”
她眼里闪烁着兴奋和跃跃欲试的光芒:“你只剩下一只胳膊,或者半只手掌,这样也能活吗?”
那是我来到傅府的第五年。
傅杳杳要拿我去喂九齿白虎。
不是兽戏,是捆着我喂给白虎做口粮。
看我只剩下半只手掌,还能不能生出新的血肉,再长成一个三百七十八号。
我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再特殊的体质也会死。
所以我跑了。
我逃出了京城,跳下了悬崖,在崖底遇上了来寻我的长老们。
这才知道,原来我百病不侵,伤重自愈的能力,源自我体内的菩提玉。
也是因为菩提玉,我才会一生下来就被盗走,流落民间。
江时昼以为没了菩提玉我会死,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与菩提玉共生。
我为主,玉为仆。
少了玉,我也只不过是沦为寻常修真人而已。
我再醒来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七日。
江时昼带着傅杳杳逃了。
梵音谷的通缉令已经发了出去。
江黎岳仍重伤在床。
“他伤得很重。”
谷中擅医的风长老道:“有人生生拍碎了他的金丹,断了他的经脉,他能坚持到今日,已经是奇迹了。”
我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年,心中的愧悔无以复加。
一个多月前,我和江时昼在山下的小镇里遇到了他。
他出现得突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疯了似地冲上去撕咬江时昼。
我下意识拍出一掌,他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抬起一双黑得过分的眼眸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中一悸,还没来得及分辨他眼中的情绪,江时昼就将他挡住了。
“肯定是那些灭我师门的人。”
江时昼冷沉着一张脸,眸中杀意沸腾:“我这就了结了你!”
也许是老天有眼,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拦下了江时昼的杀招,将那人关入谷中的地牢。
“想来就是江时昼动的手,”
风长老眉头紧锁,“那晚我去地牢时,正好撞上他,可惜还是让他给跑了。”
“没关系。”
我捂着胸前已经开始慢慢愈合的伤口,“有菩提玉在,我总能找到他们的。”
江黎岳清醒在三天后。
他生了一双过分清澈的黑眸,即便是我打伤囚禁过他,可他再睁眼看我时,眼里依旧温润如初。
“对不起,我把江时昼认成了你,还伤了你。”
我很愧疚,可江黎岳却摇摇头,一笔一划在我手心认真写下:不关你的事。
他写:是他阴险狡诈,抢走了我的玉佩,也是我粗心大意,竟然将那日的事泄露给他。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他长而密的眼睫垂落下来,有些黯然神伤。
“你的伤是他弄的?”
江黎岳又点头。
照夕山的七日莲就要开了。
七日莲的莲心,是重塑经脉的一味好药。
我与风长老来到照夕山山巅时,第一缕晨光正好落在七日莲盛放的花蕊之上。
只见霞光四散,清香满溢,云蒸霞蔚里,一旁等候多时的人们纷纷行动。
风长老扫开周遭一切敌手,我成功摘下完整的七日莲。
梵音谷的名号在这片大陆上还算响亮,又有风长老元婴期的实力在。
那些人虽不甘,却也只得离去。
我正要将七日莲收进储物戒,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娇怯的女声。
“迟意,你能将这朵七日莲让给我吗?”
我动作一顿,转过头,不出意料的看到了江时昼和傅杳杳。
他们头顶的弹幕飞快地刷过:
【我草我草,为什么女配还活着?】
【她不是应该在菩提玉离体的那一晚就死了吗?】
【死丫头命真大。】
【完啦完啦,她肯定又要给杳杳使绊子了。】
【唉,我的杳杳,干嘛这么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啊,直接上去抢!】
【根本不用抢好吧,女配那么喜欢江哥,江哥一伸手,她肯定会迫不及待把七日莲让出来的。】
我的目光穿透那些弹幕,落在傅杳杳身上,勾了勾唇,似笑非笑。
“让?”
傅杳杳的脸色再不似从前那样苍白,圆圆的杏眼里漾动着水光,怯懦又充满希冀地望着我。
“我经脉有损,只差这一味七日莲,我便能修炼了。”
江时昼比她更直接,竟然是一伸手,就朝我理直气壮道:“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