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将军回来了,只是……”
我来不及听丫鬟说的话,便提着裙子往将军府门口狂奔。
直到看见沈回那一刻才觉得心被填满了。
一月不见,他的脸上又多了一条伤痕,但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可他眉头紧锁,半点不见喜悦。
“你在这儿做什么,盈荣急需你的血,还不快去准备!”
“什,什么?”
我笑容僵在脸上,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话。
“要不是我及时赶回来,还不知道她已经病得下不了床。”
“赵弦月,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要不是盈荣,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冰冷的话浇灭了我心中的期待。
我本来只是一个被当做药人养大的孩子,九岁那年战乱和东家离散被当朝丞相收为义女。
我有了姓名,有了身份,无数名贵的补品往我屋里送。
人人都道我好命,却不知道,我被收养只是因为我的血能救从小患病的赵盈荣。
那些补品大多都是药材,一月的药换一碗血,十年过去,手上的伤痕数也数不尽。
可这个月的血不是几日前刚取过吗?
我勉强地笑笑:“夫君,六日前已有宫人来取过药,姐姐为何还会病重?”
他冷哼了一声。
“每月都是二十二取血,今日二十三,怎么可能六日前取过血,你把我当傻子吗?”
“赵弦月,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跟你说的话,娶你不过是为了盈荣,你还真把自己当将军夫人了?”
“敢随意糊弄我……来人,带夫人回屋取血!”
我急忙把袖子拉开给他看,刀口才刚结痂。
“你看,是真的,我没有骗人,真的已经取过血了,我……”
他已经大步离开,从头到尾没看过我的手腕一眼。
我被几个侍卫和丫鬟簇拥着回屋,跟来的大夫熟练拿出薄如蝉翼的刀在油灯上烤着。
我看向贴身丫鬟冬云,六日前宫里突然来人说贵妃犯了旧疾,还是她来禀报的。
此刻她低着头候在一旁,安静得像个隐身的人。
我忘了,这里是将军府,我来的时候孑然一身,以后也会是。
手腕已经感觉不到痛,装血的药瓶接了很久也没满。
大夫头上渐渐出了一层薄汗,他让人去请沈回,又低声问我:“夫人现在已经是血亏,近些时日可有身体不适?”
我迷茫地摇摇头。
“前些日来取血的宫人说姐姐这次病得突然,为了以防万一,取了两份走。”
“大抵是这个缘由,近日总是觉得疲乏,醒着的时间不比睡着时多。”
话音刚落,沈回便到了,他已经梳洗好换了一身衣裳。
没有了穿盔甲时的肃杀之气,更像是寻常的世家公子。
他听见我的话,舒展没多久的眉头又蹙起。
“胡说!盈荣说已有月余没有派人来取血,她虚弱的身体可骗不了人。”
“倒是你,看看自己这样子,哪像失血过多的样子,赵弦月,撒谎也不照照镜子吗?”
原本就冰冷的心好像被冻结了。
这一月我食不下咽,那些补品药材我看着都想吐,几乎没好好用过一顿饭。
前几日放血过多总是觉得头晕困乏,我走路都嫌费劲,日日在床榻上躺着。
知道他今日会回来,怕他担心我没有好好照顾身体,才让冬云好好给我打扮了一番,没想到弄巧成拙倒成了他质疑我的理由。
可能在他心里,我的身体原本就不属于我,只是个储血的容器罢了。
放不出血就是原罪。
大夫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看着暴怒的沈回。
“将军,夫人现在的身体情况实在不适合放血,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人命的。”
他手里的瓷瓶只装了一半,我额头已经开始冒汗,眼前人开始变得模糊。
沈回顿了良久才说:“罢了,先送过去……”
此时正好有小厮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带着惶恐与急切。
“将军,宫里来人了,说是贵妃娘娘那边不太好,随时有性命之忧。”
他听完立刻上前接过大夫手里的瓷瓶,掌心用力捏着我的胳膊往下推。
他久经沙场,力道很大,我没忍住痛呼出声。
他视而不见,只顾着取我的血。
这一日我不知道是何时结束的,只记得自己被一双手扯入无边的黑夜里。
我回到了九岁那年,我趁着战乱冒险出来找吃的,碰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我废了吃奶的劲把他拖回山神庙里,他迷迷糊糊喊着渴,我又不敢再出去,就咬破手指把血喂给他。
本以为他会死,却没想到第二日他的病奇迹般的好了一大半,只是受了外伤行动不便,眼睛也看不见。
我把他留了下来,喂他吃我在外面捡回来的馒头。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只是沉默的摇摇头,从有记忆开始,我就是药人,没人教我说话。
他不嫌我闷,给我讲他的故事和他的抱负,我静静听着,才知道外面居然如此精彩。
有一日,他发起高热,我划破了手腕给他喂血。
第二天一早他便好了,将腰间的玉佩取下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