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屹找过来的时候,我正蹲在灶间烧火。
家里养的大黄狗突然狂吠起来,我以为是谁家的小孩淘气,怕给人吓到,赶紧丢掉手上的柴火跑出去。
谁知一出门就傻眼了。
年轻版的顾屹站在门口,喘着粗气盯着我,「为什么不同意跟我订婚?」
此时端着簸箕从堂屋出来的我妈也傻了。
我是吓的,我妈是高兴的。
毕竟十里八村都找不出这么俊的男娃,还这么有诚意地跑到家里来了。
她亲热地把人拉进堂屋,手脚麻利地给顾屹倒了一杯热茶,还奢侈地放了一勺白糖。
我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顾屹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都坐下好久了,气儿还没喘匀。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棉袄,额前的头发被风刮得竖起来一缕,脸上还冒着汗。
即便是这样,他那张俊秀的脸蛋还是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
上辈子,我就是被他这个样子迷住了。
心甘情愿地把打工赚的钱都给了他,一到寒暑假就把他接到我的出租屋,忙前忙后地伺候他,就为了让他安心复习。
索性他自己也争气,成了十里八乡第一个研究生。
我高兴地接着供他。
顾屹的研究生考到了遥远的南方,去送他那天,我把刚攒的两千块钱全部塞给了他,嘱咐他不要太节省,免得被同学笑话。
顾屹感动地握着我的手说:
「我会好好学习,等毕业就回来娶你!」
隔壁的大壮提醒我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相信,信誓旦旦地反驳他:
「顾屹可是大学生,读书人讲信义,不会这样的。」
然而事实证明,大壮说得没错。
那些曾经许下的诺言,还没来得及兑现就已经变了质。
顾屹研究生毕业的那天,我坐了一夜的火车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却只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相拥的画面。
我不敢置信,冲上去歇斯底里地质问,却只换来他的一句:
「我一个研究生,你一个打工妹,你自己说配吗?」
「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该安安静静地离开,而不是在这儿大呼小叫,这样丢脸的只会是你自己。」
顾屹说完牵着那个女生走了,听说他们是要去参加毕业聚会。
那天晚上,我在学校门口等到了十二点,都没看到顾屹回来,我又饿又累,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两个鸡爪填了下肚子。
这些鸡爪还是我从老家带来的。
因为顾屹爱吃,我特意卤好背过来,来学校前,还借路边早餐店老板的锅热了一下。
只不过眼下已经凉透了。
我机械地往嘴里塞鸡爪,不知不觉眼泪流了满脸。
身边经过的学生全都一脸莫名地看着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等了他这么多年,最后只换来这么一句话。
我不甘心!跑到他家哭过,也闹过。
可最后,他公然把那个女生带回了家,让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人人都说我被顾屹白白玩儿了八年,成了破鞋。
在那个年代,这些话能要一个女人的命。
我妈去顾家讨公道,谁知他们闭门不开,最后她一气之下,一头撞死在了顾家门前。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县城,顾屹在舆论的压力下答应了娶我。
结婚那天,经过我妈墓地的时候,我把司机支下车,一脚油门把我和顾屹送下了悬崖。
再睁眼,我已经回到了十八岁。
顾屹自从见了我妈,就表现得非常懂事得体。
这边我妈刚把茶倒好,他赶紧站起来接着,笑着说:「谢谢姨,」
我妈跟没听过人叫「姨」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客气啥?快坐快坐!」
她拉着顾屹坐下,问了他的家庭和学习,在听到他成绩全县第一时,瞬间心花怒放。
一连说了几个:「好!好!好!」
「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大学,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他一脸认真地跟我妈保证,说完悄悄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察觉到顾屹的视线,我妈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
「小黎,你跟他聊着,妈去买点菜啊。」说完冲我使了个眼色,拿着篮子喜滋滋地出了门。
屋里只剩我们两人,我冲顾屹伸出手。「拿来!」
顾屹愣了愣,「什么?」
我看着他冷然一笑,站起身夺过他手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那点儿糖被我妈看得跟宝贝一样,我重生回来好几天了,她都没舍得给我尝一口,怎么说都不能便宜了顾屹。
「说吧,来干什么?」
顾屹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态度,沉默了一瞬,「陈姨说你同意我们的亲事,我想知道为什么。」
陈姨就是给我们说亲的媒婆,上辈子顾屹执意跟我退婚,陈姨拄着拐杖来我家道歉,怪自己识人不清,害了我一辈子。
害我的不是陈姨,而是这个用感情利用我的男人。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不合适。」
我抬眼看他,眼里是明晃晃的恶意:
「我都已经回绝了,你还找过来,怎么?是准备耍无赖吗?」
顾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急忙否认: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过你的照片,觉得很……喜欢,所以想再争取一下。」
我这才想起来,上辈子就是凭着这张脸,顾屹才跟我订婚的。
虽然学习不好,但我这张脸,连我妈都时不时地感叹:
「奇了怪了,我怎么会生出这么漂亮的丫头?」
上辈子我们订婚后,顾母也曾说过:
「小屹的眼光可高了,别人介绍了好多他都不同意,但一看见你的照片眼睛都直了。」
顾屹最开始喜欢的是我的脸,后来喜欢我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再后来,他喜欢上了权势和金钱。
我就成了没有价值的老旧花瓶,可以被随意丢弃。
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