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书母亲病危那年,我爹出手相助,让他娶了我。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早有倾心多年的白月光叶婉仪。
后来爹爹含冤入狱。
顾宴书迫不及待的将白月光接回来,并在药堂开了两副药方。
一副安胎药,一副堕胎药。
安胎药给他的白月光,堕胎药自然是为我准备。
他安慰叶婉仪说等我没了孩子,他就有正当理由迎娶她为平妻。
可他忘了,我手上还有他新婚当晚曾写给我的和离书。
用不着这碗堕胎药,只等半月后。
我便可跟着爹爹去往漠北,与他永不相见。
......
药堂门口,顾宴书小心翼翼的搂着叶婉怡,郑重的承诺:
“只要等季萱的孩子没了,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你为平妻。”
“婉怡,你放心,十年前我对你的承诺,现在依旧作数。”
叶婉怡眼眶微红,感动的望着他。
二人目光缠绵着,犹如世间最般配的才子佳人。
我慌乱别开眼,掩饰自己的心痛。
怀胎已五月有余,我本是去药堂拿安胎药,没成想却撞到这一幕。
昨日我爹才下狱,他便连这一时半刻都不愿等。
甚至连我与他的孩子,也能牺牲为叶婉怡铺路。
心口绞痛难忍,我苦涩的闭上眼,失魂落魄的回了府。
顾母早已在堂前等候,看到我回来便止不住的讥讽。
“你爹都已经进了大牢,你不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出去是给宴书丢人现眼吗?”
“现在你已经配不上宴书,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罪臣之女!宴书想要另娶,你没资格拒绝!”
成婚多年,我没能走进顾宴书的心。
他的母亲我日夜悉心侍奉,似乎也并没有喜欢上我。
如今我最大的倚仗没了,顾宴书要娶他的白月光做平妻,他的母亲也自然不会再对我客气。
可她似乎忘记了,当初她病重,是我爹爹花重金搜罗了无数珍稀药材才将她救回来。
顾宴书能爬到如今的尚书之位,也同样是靠我爹爹的扶持。
我垂下眸,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顾母冷哼一声:“要不是有了孩子,你这种罪臣之女,早就被赶出去了,哪还能让你占着顾家主母的位置不放!”
他们母子连心,想必顾母说的话,也是顾宴书的意思。
我压下心中悲凉,沉默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直到落日时分,顾宴书突然气势汹汹的找了过来。
“要娶婉怡为平妻是我的主意!你为何要对母亲不敬!”
“你如此肆意妄为,还以为自己是季家大小姐吗!”
我已无心辩解,抬眼细细的打量他。
他面容冷峻,看着我的目光犹如冬日里的三尺寒冰。
仿若我不是与他成婚七年的妻子,而是这世间最让他厌恶之人。
我仓皇垂眸,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好。”
我本就打算离开,如今他想娶谁,都与我没关系了。
顾宴书却仍是不解气,再次冷声警告:“十年前我为你负了婉怡,这也是你欠她的。”
“我奉劝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她有一丝好歹,我都不会放过你!”
我愣了愣。
原来在他眼里,我就是这般不堪之人。
沉默半晌,我笑了一声,低低说了一句:“知道了。”
顾宴书见我如此平静,莫名有些心慌。
可他动了动唇,到底没再开口。
我们之间,总是无话可说的。
等到他离开,我才从妆盒的暗隔处拿出一张纸。
那是成亲那日,顾宴书写给我的休妻书。
上面清楚的写着他的名字,摁了他的手印。
只等半月后,我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们便能两不相欠,一别两宽。
这休妻书,是我们成婚那日,顾宴书喝得酩酊大醉时写的。
即便拜堂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跟我爹爹承诺,他会一辈子对我好,一生只会娶我一人。
他说得轻易。
我却真的信了。
我满心欢喜的坐在喜榻上,想要在他揭开盖头时给他一个最明艳的笑。
可等来的却是他红着眼睛,带着对我滔天的恨意怒吼:“季萱,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有个做大将军的爹!我根本不可能娶你!”
我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犹如一个可笑的木偶。
随后他便搜罗出纸笔,潦草却坚定的写下休妻书。
签下名字,摁下手印,扔到我身上。
“我要休了你,把婉怡接回来。”
“我答应过她,要娶她的......”
他醉的糊涂,说完便躺在我的身边,一睡不醒。
徒留我拿着那张休妻书,满脸是泪。
后来我才知道,他娶我那日,叶婉怡也于同一天嫁给了别人。
所以他才会那般失态。
可我却因此带了一丝希冀。
佳人另嫁,那日久天长,我总能够打动他。
后来他酒醒忘了一切,对我依旧温柔和顺。
我便也当做不知,将那休妻书藏了起来。
可事实证明,是我错了。
如今这休妻书的纸张微微泛黄,我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当初顾宴书娶我时,给了十八抬聘礼。
爹爹怜我,又自备了十八抬嫁妆让我一起带来顾家。
这些年我为他为了他的官路打点花了不少,但也还剩下一些,换成银票也好带去漠北。
包括他曾送我的首饰玉石,也统统拿去换了银子。
可我没想到,负责去当铺的下人还没过半个时辰,便回来找了我。
“当铺老板说,这些聘礼中,有一半是赝品......”
“连这金子打造的凤冠,也是金包银制成......”
我愣愣的听着来人的汇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竟是如此。
我莫名有些想笑,便也真的笑了出来。
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我凄楚的笑声。
下人面露不忍,却不知如何安慰我。
顾宴书便是在这时突然出现的。
“婉怡喜欢这院子,你就暂且搬出来,让她住一段时间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用的却并不是与我商量的语气。
我看着他身后含羞带怯的叶婉怡,心中满是激荡疼痛的情绪,却笑着反问。
“若我不搬呢?”
这院子是当初尚书府落成时,爹爹特意添了银钱为我建造的。
他知我怕热,特意将这阁楼造成通风开阔之所,底下还种满了我喜爱的月季与桃花。
一到夏日,只需点上驱虫草药,便可在这阁楼上享受难得的清爽。
从前我与顾宴书也有过恩爱之时。
那时夜晚荒唐,他甚至会将我压在阁楼栏杆处旁若无人的厮混,弄得大汗淋漓。
可现在,他却要我将这院子让给叶婉怡。
我只觉心口闷堵,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顾宴书脸上浮现薄怒:“不过是让你暂时搬出来,等婉怡生下孩子就还给你,难道你连这都不愿意吗?”
“还是说你还惦记着季家满门荣耀,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季家大小姐?”
“我告诉你,你要不是嫁给了我,你也得跟着你爹去漠北那种苦寒之地!”
我早已习惯这些日子顾宴书对我动不动的打压嘲讽,可听在耳里,到底还是觉得刺痛。
顿了顿,我看着叶婉怡微微显怀的肚子,突然问道:“她的孩子,是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