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城那日,是个阴雨天。
兄弟们入了云城后便各往各家去了。
一走便是三个月,难免想念家人。
我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直到骑马在安宅门口停下,才有人认出我。
“哟,七娘回来了!”
“这次出镖可还顺利?”
我翻身跳下马:“顺利,李婶您忙,我先回家看看。”
推开院门,我快步跨了进去。
身后有人问李婶:“她是谁啊?”
“安家媳妇宁七娘,她厉害得很,是亨通镖局的镖头,常年在外走镖,不常回来的。”
“还有这么厉害的女子啊?”那人不解:“那我这些天在安家看见的那个女人又是谁啊?”
李婶一愣,一拍大腿:“坏了!”
……
我正要回房,就被婆母拦住了去路。
“七娘回来啦?累不累渴不渴啊?”
她挡在我面前,神情说不出的奇怪。
眼神飘忽,下意识往后去看。
“不累不饿。”我绕开她:“安潮呢?我找他有事。”
“安……安潮在读书呢!”
婆母一把拉住我:“你现在不要去打扰他。”
我看了眼她拉着我的手:“读书不在书房,在寝屋?”
婆母力气哪里比得上我,我轻而易举甩开了她。
她更急了,仰头便要喊出声。
我反手往她嘴里塞了个馒头。
“婆母尝尝,这是我从城东老字号带回来的。”
说罢,我撇下她,直直便往寝屋去。
站在门外。
我听见里面传来暧昧声音。
男人情难自禁的闷哼和女子娇柔魅惑的低吟交织着直往我耳朵里钻。
我抬手推开一道缝。
只见床榻之上,两道交叠在一起的人影。
“安郎,你说过要娶我的。”
“当然会娶你。”男人轻吻着女人的脖颈:“柔柔,我真的离不开你了。”
女人声音怯怯:“可安郎已有娘子。”
提到娘子,男人的声音便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厌恶与嫌弃。
“那宁七娘粗鲁至极,整日只知舞刀弄枪,哪里比得上你温柔小意。”
“当初若不是我爹硬逼着我娶她,我根本瞧不上她。”
“柔柔放心,待她回来,我便给她一纸休书……”
砰——
没等他说完,我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阴冷的风裹挟着雨直直冲进房里。
安潮转头看清了我的脸,当即瞪大了眼睛。
我走进去,冷眼看着他们。
在我的视线触及那娇柔女子时,安潮竟用被子将她裹住随即护在身后。
我有点意外。
在我的印象里,安潮向来窝囊。
安潮颤声唤我:“七娘……是我对不起你。”
他当然对不起我。
我与他成亲四载,他只顾着读书考科举。
可年年考,年年落榜。
这一家子,是我风吹日晒在外走镖养活的。
我真以为他在家发奋读书呢?
结果,是在床上读的。
我揉了揉额角,指着躲在他背后的女子:“我们之间的事待会再说,你先把她交出来。”
“七娘!柔柔娇弱,经不住你一巴掌的!”
安潮急了:“她一介孤女,无依无靠本就可怜,你为何不能大度些。”
“况且……你当初把她送回来,不就是想让我纳了她吗?”
“安潮!”我忍不可忍,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你是猪吗?!”
“我给你的信,你到底看没看?你居然敢动她?”
“安郎!”女子心疼地伏在安潮身上。
“我儿!”婆母也冲进来,一把推开了我。
她心疼坏了,指着我骂:“你这泼妇,怎敢动手打你夫君?”
“当初若不是你公公上山砍柴救了你,你早就被狼吃了!让你嫁给我儿你该感恩戴德,我儿日后是要考状元的!”
“可你看看你,不仅这么多年无所出,还整日出去抛头露面,行为粗鄙,与那些男子称兄道弟,不伦不类!哪家妇人像你这般?”
她哼声:“我就觉得这阿柔姑娘比你好。”
在她毫不留情指责我时,她口中的阿柔姑娘正看戏般望着这边。
在我看过去时,朝我露出个得意至极的微笑。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雨滴砸落于窗台,溅起迷滢一片。
当初在迷魂岭,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样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