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好多人不看简介,所以在这里再次排雷一下。
本文是成长型女主,有CP。
非开始就很强,非杀伐果断,非睚眦必报……
不喜勿入!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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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晚极冷,再加上夜间下了一场小雪,屋檐下的水珠凝聚成冰。
随着太阳东升,温度略微涨了些许,那小小的冰柱也渐渐融化。
一柱柱掉落于青石板的地面,敲击出清脆的声音,回响整个院落。
今日有事,言淡提早了些时辰起床,谁知天气太冷洗漱的动作反而比平日快了许多。
眼看着时间有些太早,早食也还未做好。
干脆趴在窗口看院落中的那棵大树上,残留的一点白色渐渐消融。
言家的房间有限,一共三间卧房。
言母住了一间,六岁多的弟弟住最小的房间,言淡和刚满十岁的妹妹便只能挤一间房了。
妹妹名为言浅,比言淡起得更早。
此刻帮着母亲打了水回来,麻利把手擦干拢在袖子里。
还未走回房间,一抬眼便恰好看到前段时间发过高烧的‘柔弱’姐姐坐在窗口吹风,忍不住呵斥,“姐,你可别吹风,小心又生病了,记不得事!”
听到‘记不得事’,言淡心虚应了一声,快速把窗户关上,并插上窗栓,用行动表明听妹妹的话。
于是言浅刚进屋,便看着自家姐姐憨笑着转头望着自己。
眉目如画的容颜被这笑衬得有些呆傻,脸颊的酒窝又添了些许甜美,让对面的人心肠都软上几分。
言浅无奈摇了摇头。
原本还是个温柔稳重的长姐,谁知一场大病后却……
想到这里,她有些黯然,也不再做声。
话题没有继续,言淡悄悄松了一口气。
哪有什么高烧失忆,只不过是穿越过来记忆不完全找的理由罢了。
穿越后的这个朝代是历史书中没听说过的,自己所在的这户人家只是普通家世,朝政什么的是肯定不了解的,只知晓国号为凌,上一任女帝在几年前传位给现在的皇帝……
听到女帝的时候言淡就有些愣怔,后面对着早已开蒙读书的弟弟旁敲侧击,得知前朝也有过女帝,虽是篡得自己儿子的位,得位不正,但也算已有先例。
上任皇帝之前的第二任也是女帝,开国皇帝嫌弃几个儿子烂泥扶不上墙,便传给了女儿,属于正常继位。
言淡没少怀疑那开国的皇帝是不是哪位穿越前辈,敢开这种先河。
不过也得益于这位先辈的开明,之后两任女帝虽在位不过四十多年,但民间变化早已巨大,即使如今帝位重新归于男子,也并未强行改回。
女子可立女户,可自主和离,可出门做事……
言母便是利用了部分嫁妆,自己开了间点心铺子。
铺子里生意不错,还雇了两个女工。
才能在言父去世的几年里,养活这一家四口人。
原先的她也叫做言淡,是个有着清澈愚蠢眼神的女大学生。
在一次特种兵旅游打卡时踩空了楼梯,不仅没站稳也没拉住扶手,咕噜咕噜从最上层滚下来。
因来得太早整个阶梯只有自己和小姐妹,所以也没人能拦下。
至少上百阶,一口气滚完,放在特技动作上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滚到小半的时候言淡便没了意识,之后便来到了这里。
不过好在虽只有部分记忆,原主拥有的技能也继承了些许。
写几个字,或缝补下衣裳,还有骑马,言淡都能和原主做得相似。
言淡十分满意,撇开书法和缝补不提,马术这种技能即便是在古代,普通人也并没有多少机会能接触。
不仅是因为没有条件学习,核心原因是马这种动物的昂贵。
她也是托了现在的特殊职业,才有机会能接触得到……
“大姐!二姐!”
穿着厚棉衣的小男孩跑进房里,他长得白白胖胖,极惹人喜爱。
偏巧鼻子下面挂了一滴鼻涕,凝结在脸上,随后干裂开来,很煞风景。
“言清,过来!”
言浅刚擦完手,见着小弟鼻涕横流,便唤他过来。
随手拿起桌上的手帕,毫不嫌弃地替他擦弄干净,“什么事急急忙忙跑过来!”
“娘亲说,前日听王叔的消息,告知京城里要来人,说不准要这边的奉公门分部配合,嘱咐大姐上值不要迟到。”
他打量了一眼言淡身上的黑色捕快服,即使因着里面穿得厚,使得服装不够挺直,但在言清眼中也极为英武!
小孩子幻想着自己穿着同样的衣服,拿刀捉犯人,不由得羡慕得挪不开眼。
“不会迟到的。”言淡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
她如今只是个三等捕快,服装上大面积的黑色,连发冠也是黑色,只袖口处绣了鸟纹花样。
拿起放在床边的佩刀,挂在腰间。
细细的腰肢,身姿窈窕,本十分美好。
却装饰凶煞的刀具,让人望而却步。
言浅看着姐姐抽出佩刀擦拭干净,刀锋凌厉,而她丝毫不惧。
不禁回忆起昨日街上听来的闲话,又忍不住叹气。
看妹妹皱眉,言淡会错了意。以为对方是担忧迟到的事情,把刀收入鞘中,连忙又加了一句。
“我从小路穿过去不过一刻多,现下还有许多时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穿过来已几个月,言淡不仅和周围混了个半熟,也早就弄清楚了有关工作的事情。
和那些悬疑文中背负血海深仇或是牵扯进某个大案的主角设定不同,原主能拿到这个捕快工作全靠已死的父亲……
言父本身在云岗县奉公门分部里做类似案卷整理类的文职。
奉公门是开国皇帝特别设立,独立于朝野之外,直接归帝王其下的渊目阁管辖,拥有调阅天下案卷和调查定罪的权利。
总部在京城,有选择性地挑选了部分县设立了分部,以辖制地方。
这工作也算是国家编制,资历越久福利越多,再加上言父的职位危险性不高,可以说是个绝好的选择了。
可惜言父天生身体差,某个冬日核审案卷时,犯病死在阁中。
和言父一起喝酒的酒友王捕头,给老友申请了个因公殉职。再加上言父的资历已足够,一番操作下,按奉公门规定,家中可有一人来补他的缺。
奉公门的职位待遇不错,分部的工作也清闲体面,不论男女都适宜。
言家三个孩子出于不同的理由,皆有些想去。但可惜按规定,这缺空出的时间不能超过五年。
两个小的皆不满十岁,要开始工作也得好些年。
只有言淡刚过十四,虽从年龄上小了些,过了守孝的三年再来补缺却是刚好。
本是个欢喜的事,一等就等出了差错。
在言淡快出孝期之时,和王捕头同一级别的燕捕头,在护送县令押解一名重要犯人的时候,被来灭口的犯人同伙乱刀砍死。
燕捕头是真正的因公殉职,资历足够,家中也可有人补缺,可惜他家只有一独女,还未出嫁。
此女性情柔弱,身子也不大好,表明自己不愿做捕快这种打打杀杀的工作……
县令同情孤女,又因燕捕头算是对他有救命之恩,查到了奉公门案卷文职那边还有个缺未补上,便想了个办法……
县令虽无权责管辖奉公门的人事调动,但他毕竟是一县之主,分部在此地也需要衙门的配合,不能随意推诿。
王捕头只能亲自过来和言母谈,为言家多争取些抚恤金。
言父的‘因公殉职’本就有些水分,县令算是捏住了个把柄。再加上王捕头实在帮过不少忙,家中也甚是缺钱。
言母无可奈何下,便答应了交换。
因此,原来的言淡临近出孝期,知晓自己的文职鸡飞蛋打,被换成了捕快。
此时离捕快选拔的考试,只剩下一个月。
奉公门其下的捕快和其他地方的捕快不一样,不仅有晋升制度,上升之后还有官阶,就连俸禄都更高一些……
所以相应的,选拔也会更严谨。
即便你是继承父辈的空缺,也只不过能省去身份考查步骤,可能有个优先权,其他一样得考试过了才能入职。
考试包括体力、律法条例等测验,对于早有准备的人来说只是有些难度。但对于从未接触过的柔弱女子,则是地狱级别。
言淡十分怀疑那捕头家的孤女不愿继承捕快职位,也有这个原因。
且严格意义上来讲,进奉公门的女子大多都是文职,还未有一个做捕快的。
如果能成功,言淡便是大凌朝第一个女捕快。
原主要强,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没日没夜的学习,家中的灯油都让她熬了个干净……
好在她也有些天分,王捕头在武测的时候也略微放了些水……总算过了考试,却也熬坏了身体,结束考试的第二日就发起了高烧,连烧了几日。
之后便换成了现在的言淡。
不知原本属于这边的言淡,是不是也被换到了现代?
除了最开始几日的惶恐不安,如今已过了几个月,言淡早接受了现实。
回忆到此,她拍了拍幼弟的小脑袋,闻着东厨传来的香气。
今天是包子啊!
果不其然,门那头言母探出了个脑袋,对着这边喊道:“大妮,时间紧,你先过来!”
大妮是言淡的乳名,如今也只有言母这样喊。
言淡吞了吞口水,乖巧走过去,接着递到手中油纸包好的大包子。
“诶!还烫着呢!小心沾到衣服!”看女儿把包子抱在胸口,言母连忙又抢过来,多加了一层油纸包裹得严实,这才放心递回去,“路上小心啊!”
“晓得了,那我去上值了!”
言淡一边回应着,一边灵巧跑出院子,却在跨出门口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到。
果不其然,便听到了言母大声的唠叨。
“慢点慢点……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她也不反驳,笑嘻嘻循着熟悉的小路向奉公门方向跑去。
“慢些!小心路滑……”
言母的声音越来越远,但那温热的视线仿佛还注视着背后,给冬日的冷色镀上一层暖色。
……
言淡唇角弯弯,咬了一口包子。
感受卤水的香味沁润口腔,嚼吧嚼吧,慢慢吞下去。
她读的是艺术类专业,想过未来可能成为设计师、插画师,甚至是销售或文员……
万万没想过会跨越朝代,成为捕快。
但往好处想,现代竞争多强啊,说不准就要九九六。这边的向来是日落而息,鲜少有加班,还直接获得了又稳定又体面的铁饭碗……
边想着边几口吃完个包子,还剩两个包好拿在手中。
脚步一蹬,嗖的下跳了老远,跃过了一个小小水沟,稳稳落地。
这个身体素质实在是不错!
她灿然一笑,拐出小巷子。
古代劳动人民起得早,附近邻里已有许多出门,见到言淡皆露出友好的笑容。
“言家大闺女,去哪啊!”
“多俊的大闺女啊!路上小心啊!”
……
“张婶子,张叔!我正准备去上值呢!”
“牛婶子,我娘今早还念叨您……”
言淡一一打了招呼,在各色善意的祝福下,脚步不停,继续奔跑。
终于走出了这条幽深的巷子,邻居的招呼声也彻底消失。
云岗县不大,但来往人也不少。
除了自家居住的那块熟悉的地方,再外面的人即使是看着面熟,也不会随意招呼。
熟练奔走过几个街角,便看到了熟悉的围墙。
奉公门的围墙较于一般衙门或是住宅都要高出许多,最上端每隔几步还会画上个鸟形的图案,仔细看便会发现这形状和言淡官服上的一样,这便是奉公门特有的标志。
绕着围墙走上半圈,奉公门的招牌映入眼帘。
“言淡!”门口的老蒋头连连朝她招手,着急地指了指门内。
“来了?”
言淡小声发出疑问,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
“我没迟到啊!”她边嘀咕边把手中的包子分出一个递给老蒋头,“蒋叔,还没用过早食吧!尝尝我娘的手艺!”
老蒋头接过,感受到还是温热,笑得眉眼弯弯,“还是女娃子懂事啊!”
他咬了一口,悄声道,“里面除了总部来的,还一个都没来呢!我看这情形有些奇怪,你要不再等等?等其他人……”
言淡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王叔……王捕头前日便强调了要早些来,我是新人来晚了不好。”
这工作是王捕头一手促成的,平日都是他罩着自己摸鱼,这人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既然是他的吩咐,不照办实在是不好。
她把最后的包子藏进袖口,快步踏入门槛。
云岗县这边,属于奉公门分部的捕快和县衙的职责不一样,不用巡街,只接案子,平日里都集中在右边的大屋子里。
那儿是捕房,也可以称之为他们的办公室,言淡这两个月除了去案卷处调阅一些资料看,便是在这里待着。
这地方治安极好,是个平和的县城。
几乎没什么案子,过得相当悠闲。
再加上王捕头有意照顾,只让言淡做些文书类的事情。她便更加清闲,每日摸鱼度日,没事还可以去院子里赏赏花喂喂鸟。
小心翼翼推开木门,她扯了扯因奔跑有些凌乱的衣服下摆,慢慢走了进去。
一入门便见着正中间,那把上好的黄花梨交椅上,端正坐着一个穿着奉公门官服的人。
其身侧左右各站一位捕快,皆单手放于刀柄之上,目不斜视。
奉公门捕快升等并不容易,因此这云岗县的奉公门中,除了王捕头,现下只有两个是二等,其余全部为三等,倒是未见过一等捕快。
好奇之下,言淡便多看了两眼。
中间那位则不同,服装上方鸟纹延伸至胸口,用银线勾勒,佩刀的刀鞘也有银边装饰……
比起王捕头的官服更加华贵。
这是总部来的捕头!
奉公门规定,内部上下级不讲虚礼。
言淡很喜欢这个规定,面对上级只需拱手弯腰,态度恭敬些,做起来有些许不卑不亢的姿态。
“见过捕头。”
那身着捕头制式服装的男子未开口,左边的却是嗤笑出声,“女捕快?你们这云岗县倒是别具一格啊……”
“承继!”
中间男子呵斥打断,他的声线很低,却不以威势逼人,反而温润如玉。
再转头看向言淡之时,声音更轻了几分,仿佛怕惊扰了她,“不必客气,都是同僚。”
言淡虽有些不快,但人家上级态度很好,且已经阻止过了,倒是不好再发作。
只略微颔首,堆出些笑意,站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叫承继的那位显然还有些不满,“伏捕头,等了这么久,也只来一人,这云岗县也太过怠慢我们了吧……那个王捕头呢?怎么不来?”
“王捕头已提前知会过我,他另有要案需要去到村里,不便过来……”
什么要案……
言淡昨日在他们商讨时也听了一耳朵,不过是村长家的狗乱叫,吓到了过路人。而那路人是个老太,摔了个仰倒,受了腰伤,家里人便告了过来。
这种小案子本不应让奉公门分部处理,但云岗县案子太少,大案更是没有……
分部若是什么都不做怕是要被总部取消这个分部点,时间长了,便利用权限,开始主动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
那边不知情的捕头还在劝着下属,“既然分部有案子要查,我们便尽量不要给这边添麻烦。不过,云岗县设置有分部,属于其管辖范围,我们若是越过分部直接行事,于理不合,再耐心等等吧。”
即使是王捕头,对待自己这个侄女般的小捕快,也没有这种耐心。
真是好脾气。
言淡好奇抬眼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便望见那墨色的眸子眼含笑意,挺直的鼻梁下嘴唇微微勾起,那唇色很淡,只唇心透着些许艳……
可惜浓黑的俊眉被一道极细的疤痕劈开,毁掉了些许书卷气,多了落拓潇洒感,却又被浑然天成的温和融进。
右侧的捕快许久不说话,待捕头和同僚讲完,才提了提另一手的大箱子,“我们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让总部来的人,就这么干巴巴等在这里,的确有些于理不合。
言淡也觉着很奇怪,王捕头前日分明叮嘱了所有人需提早过来,怎么已临近了上值的时辰还是只来了自己一人啊!
不寻常……
正在言淡垂首思考时,那边的讨论暂时结束,好似有了结论。
捕头突然转头,迟疑片刻,叫道:“言……言捕快。”
言淡皱了皱眉,这人竟认得自己?
后想了想应该是王捕头给的资料,这分部里就自己一个女捕快,猜便猜得到。
连忙应了一声,走上前。
“叫我言淡就可以了,捕头有何吩咐?”
男子含笑站起身,“我名为伏清合,左边是袁承继,右边尤悠。”
言淡扫过左右两人,身着服侍皆为一等捕快,而自己为三等,再次拱手。
“伏捕头,袁捕快,尤捕快。”
伏清合抬手,阻止言淡弯腰,“不必客气,今日还有一事需得劳烦言捕快你配合。”
手上的皮肤和衣袖轻轻接触,又瞬间分开。
他极为守礼,略微错开视线并不直视对方容颜。
反倒是言淡习惯性和说话人眼神对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对方眉上的疤痕。
眉形很好看,只是那疤,像是极为锋利的利器所划伤。
“伏捕头,您尽管吩咐。”言淡答应得毫无压力,想着最多不过是给他们带个路罢了,多的她也不会。
“好,那便劳烦言捕快了……请言捕快陪我们走一趟缘北军大营。”
啥玩意?
走一趟哪儿?
女子面色严肃,秀丽的容颜被一身捕快服映衬,多了丝锐气。
但此刻目瞪口呆,露着整齐的大白牙,便只剩下傻气。
惊疑不定下,她问出了声。
“去哪?”
伏清合笑意不变,重复了一遍。
“缘北军大营,劳烦言捕快和我们走一趟。”
说是劳烦。
但上级对下级的吩咐,怎可能拒绝?
再加上分部如今上值的除了自己一人,就只剩守门的蒋叔……
蒋叔也是捕快退下来的,年轻时叱咤风云受了不少伤,如今年过五十,心肝脾肺肾都有点小毛病,可不敢劳动他老人家出山。
别走到半路,一下没喘上气,成了新一桩案件。
震惊!奉公门分部捕快办案竟死于中途,总部竟参与其中。
……
因此,言淡只能认命收拾好了必备用品,和三人一齐出了奉公门。
言淡本就不是本土人,这两个月才渐渐摸清原主的人际关系和工作情况,哪能知晓军队驻地这种机密。
好在为了让她配合,伏捕头吩咐承继与其讲清楚案件详情。
在路上,袁承继三句嘲讽夹杂一句正经话,磕磕绊绊总算讲毕。
言淡忍着气听完,才知晓两日前夜间发生了一起大案。
凌朝北部驻地军队,名缘北军,是从大凌开国起便被安插在此,以备随时支援边境北府军的一把利器。
边境如若沦陷也可退守城内,抵挡一时,在战略布局上非常重要……
就这么一个重要的精良队伍,在演武大会之后庆祝之时竟有人投毒,还一回毒死了二十九个兵。
死去的除了普通的兵,其中也包括勋贵家族派来历(镀)练(金)的几个公子,有一个还能和贵妃扯上些亲戚关系。
不过事关军队,这些公子倒不是重点了。
是否是细作混入其中,有没有党派军权斗争的痕迹,和其他国有没有关系……这些才是皇帝关心的。
奉公门直属于渊目阁,而渊目阁只听令于皇帝,是专属于皇帝的职权部门。这事其他人办皇帝都不会放心,只能交给奉公门。
奉公门总部便派来伏清合,以及他的两个得力干将。
将案件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言谈便猜这伏清合的身份定不简单。
事关军队的事情,还牵扯到勋贵家族的人,不是单单能力强便能压得住的……还得有背景有身份才行。
她也明白了分部那些‘人精’为何一反常态,推拒这种和总部人员一起立功的机会。
想来应是这两日听到了些许风声,知晓参与人员的复杂性。
查得清楚功劳也不是自己的,查不明白搞不好要替总部背锅。
如果不小心得罪了谁,不好交代……
实在是吃力不讨好,这才都想法子躲开。
想到这里,言淡忍不住叹了口气。
喵了个咪,只有自己这个倒霉蛋中了招。
那些同事平日里‘大侄女’叫得亲热,关键时候连个提醒的人都没有。王捕头也是一样,暗示也不给,还让自己早点来……
言淡这可是错怪了王捕头。
王捕头并不知道军营那边走漏了风声,导致这群老油条逃避不上值。
在他看来,总部捕快选人帮忙,怎么也选不到言淡这个小丫头身上。
更何况这次来的奉公门门主之子伏清合,袁国公次子袁承继,即使是最不起眼的尤悠家中也至少是个京官……
这都是活生生的青年才俊啊!
言淡这丫头长得又好,不管是哪个看中了,说不准就……
王捕头用心良苦,把好友之女当自家丫头看,才为她考虑。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晓言淡被带上了路,正自得于自己英明的安排。
事情能不能成再说,先奖励自己一杯好酒……逝去的好友也爱喝,便帮他也多喝一杯吧!
王捕头美滋滋的想着……
王捕头是美滋滋了,言淡只能苦哈哈上了车。
门内的好马都被王捕头征用去了村里,伏捕头几人的马也因连续的赶路需要休息些许时候,只剩几匹老马拉着的马车能供他们使用。
尤悠赶车,带着一行人坐马车到林间。
为了保密具体地址,再加上路面泥厚,老马走了些许时候便没了力气,只能下马车步行。
伏清合带有奉公门专属地图,因路不熟,又弯弯绕绕,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驻地门口。
刚刚站定,便有士兵围了过来。
他早有准备,出示了令牌和密旨,队列里立刻便有人进入通报。
随后一名身着军甲的高大壮汉,带了一队人走出营地。
他走于前列,声如洪钟,“属下是副尉陆仁,将军此刻有要事在身,吩咐属下带着诸位入营。”
副尉为正九品,和奉公门普通捕快同级。
奉公门的捕头为正七品,按理来说副尉不属于奉公门内部,见面需得按照下级对上级的正礼,行揖礼,需得双手要高举与额头相齐,弯腰垂首。
而这副尉竟连拱手礼都不行,更别提揖礼。
袁承继最讨厌有人对伏捕头不敬,刚要发作,却被拦住。
“承继,以要事为先。”
“是。”
所敬重的伏捕头吩咐,袁承继岂能不从。
这人脾气看着就急躁,此刻咬牙忍下,脖子上都气得爆出了青筋,也不发一言跟在身后,默默进入驻地。
反观被怠慢的伏清合,面色自然,态度温和,仿佛无事发生,安抚似拍了拍属下的肩膀。
即使察觉到了言淡的视线,也只是微微侧目,目露疑惑。
倒是让看戏的言淡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人的脾气真的这么好?
驻地内的路十分不好走,昨夜下了雪,浸湿了松软的土地,此刻皆成了泥泞,染湿路过的每一双鞋袜。
言淡长得矮小,没有功夫在身,在外边走时便已湿了鞋。
驻地靠山,现下往上爬,更是狼狈,裤腿裙边皆是泥点。
脏倒是罢了,言淡不讲究。
最可怕的是冬日湿了鞋不一会便可能凝结成冰壳子包在鞋外,这样走得久了,脚趾都可能冻掉……
好在言淡看着天气不好早有预料,临行前背了包裹,装了一双放在奉公门的备用鞋。
但问题是现下哪有地方给自己换……她决定再忍忍,走到现场再说。
“到了。”
副尉停了脚步,站于一白色大帐前,“死者都被搬到了帐内……”
“你们动了现场?”
话很少的尤悠出了奉公门后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他本就是瘦高的个子,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副尉,即使语气冷漠,也透出了一股质问的味道。
副尉皱眉,也冷下脸。
“昨夜大风大雪,难道要让兄弟们就这么放在外边?这山上可有不少野兽,哪里能看得过来?”
他也不等回应,干脆转向领头的伏清合。
“地方已经带到了,属下还有事,请自便吧!”说完只留下两个兵守在账外,其他人均扬长而去。
“这人好生不讲理……”袁承继欲追过去理论。
伏清合再次拦下,得到属下一个委屈的眼神。
“捕头你为何总向着外人!”
看对方委屈地直瘪嘴,伏清和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承继,你冷静些……副尉这样,也是悲伤愤怒所致,情有可原。”
“捕头……”
“如若奉公门出了事,却不由自主,查都查不得,还得外人来介入,你会是什么心情。”
“怎会如此?奉公门的事何需外人插手?”
伏清合摇摇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你难道还不明白么?对于缘北军,我们正是外人。将心比心……”
袁承继想了想,怒火被那只温柔的手一点点掐灭。
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能无可奈何地嘟囔,“捕头,你就是太心善……那咱们还继续查么?”
言淡眼睁睁看着袁承继的情绪被安抚得渐渐平息,再看那满面笑意的捕头,不由得心生佩服。
这捕头带着两个属下,一个脾气火爆易燃易炸,一个话少冷漠我行我素。
真是不容易。
仿佛母亲带孩子一般,还得哄。
“当然,该做的事,该履行的职责,还是得继续。”
伏清合并不知言淡现在脑海中已经替他勾勒出了一个‘男妈妈’的慈祥形象,对着属下轻声一笑,“你看,尤悠已经先进去了。”
“他竟然……”袁承继左右没看到尤悠的人影,猴一般便跃入了账中,“别想偷跑,今日我比你更快找到凶手!”
言淡默默看着这些人互动,正看得饶有趣味。
没想到伏清合摇了摇头,并未急着跟进去,反而从袖中拿出一方白布,朝着言淡递了过来。
“这是?”
见言淡并未接过,他立刻明白过来,把白布打开展示。
白布左右各缝制了两条白线,结合在一起好似现代的口罩一般。
“尸体时间长了会有些味道,你未接触过尸体,定不习惯。这个熏了草药,把这个带于面部,可遮挡些许异味。”
言淡从他手中接过,本以为对方并未注意到自己,没想到……
愣怔片刻,才缓缓带好。
伏清和见面前女子顺利带上,轻轻挑眉,夸赞。
“第一次见的人都要问此物该如何带上,言捕头不点就通,果然聪敏过人。”
“哪里哪里。”言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心中却想着。
伏捕头果然是男妈妈,好温柔啊,好想做他的属(小)下(孩)。
这想法刹那间而过,看着伏清合踱步走入白色大帐,又急忙跟上。
“死者二,杨显,死亡时间同样为两日前的夜间。”
“尸体口、眼皆开。”
“唇呈紫黑,疑似中毒。”
“症状和死者一相似,因何物中毒需后续进一步调查确认。”
……
刚进入,便看尤悠已展开一卷轴,边念边写。
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伏清合的身影,“刚确认两名死者,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和上报基本符合,具体是什么毒,体表特征看不出来,需得之后剖开,观其变化,或取腹中残留物才能知晓。”
“尽量不剖吧!缘北军情绪本就不满,查查有没有其他线索再说。”
“好。”
尤悠并不坚持,答应了伏清合的话,便再次垂首,在卷轴上书写不停。
袁承继也完全进入工作状态,沿着帐篷地面寻找着什么,随后又检查了部分人的衣物……
看着属下完全忽略自己,伏清合早已习惯。
他有着自己的办案节奏,在帐子的最中间拿出之前便调查过的死者资料,铺在地面,一一对应。看了一会,所有死者的家世背景便被记于心中,勾勒出一条条关系线……
大家都有事做,言淡也不好在旁发呆,试探着去找些线索。
虽口鼻被遮掩,只能闻到淡淡的草药香,隔绝了尸体的腐臭。
但乍一眼看见这么多轻微腐败的尸体摆在一起,一些还被解开了衣带,还是有些震慑住了这个初入凶案现场的新人。
让其不由自主产生了些许生理性的反应……想吐。
略微往后挪了挪,言淡咽了咽口水,强行忍下作呕的欲望。
本想移开目光,余光却看到最近那一具尸体的脑袋上方有奇怪的黑色。
这是什么?
有些好奇,言淡走近几步,定睛看去。
巨大的木板上,死亡的男子面色乌青,双目圆瞪,死前应极其痛苦,脖颈和面颊都有被指甲抓伤的痕迹……
可此刻比那些伤痕更加显眼的却是,隔着头顶有五厘米距离的一行灰色的小字。
被闫岩毒杀的王四
啥玩意?
她又靠近了一些,确定了这字确实存在。
黑体。
简体字。
言淡伸手朝那方向过去挥了挥,手指顺利从字间穿过。
这字是浮在空中的。
她直起身,走向另一具尸体,直到五步左右的距离时,一行字逐步显现。
被闫岩毒杀的钱坞
又是闫岩?
闫岩你可真是作孽啊!
她干脆一个个看去,只要到了距离范围内,字就会浮现出来。
有……
被闫岩毒杀的齐承
被闫岩毒杀的吕七
……
直到半圈之后,言淡终于发现了。
被闫岩毒杀的闫岩
好家伙,我杀我自己。
凶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