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
感受到刺眼的灯光,我第一时间捂住了女儿的眼睛。
周行璟倚在门边:
「老婆,我回来了,让绵绵起来,我陪她把生日过了。」
以前,我最在意这些家庭仪式感了。
不管是生日、节日、纪念日还是幼儿园的活动,都会要求周行璟尽量参加。
不想让绵绵和我一样,只能从手机视频里看见爸爸。
但现在——
我理了理被子,语气平淡:
「不用了。」
周行璟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唐月,我今天过去,就是单纯地哄郝宇睡觉,你不要误会。」
「就是因为你总疑神疑鬼,我才不敢和你说实话。」
我没有误会,以后,也不会疑神疑鬼了。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去自己房间吧,别打扰绵绵睡觉,她明天还要上学。」
听见我的回答,周行璟冷笑一声:
「随你,不过到时候别又说,我缺席了绵绵的成长。」
我转身关灯,轻轻拍着怀里有些被吵到的女儿。
缺席什么的,无所谓了,毕竟绵绵今年的生日愿望是:
「不想再看见爸爸。」
第二天早上,周行璟吃完早饭后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出门,而是坐在原地看起了早间新闻。
快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拿起钥匙走过来,摸了摸绵绵的头:
「今天爸爸送你。」
话是对着女儿说的,眼睛却直勾勾看着我。
两年前,绵绵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周行璟每天都接送。
但向晚来了后,他出门的时间越来越早,说是公司晨会的时间提前了,没空送孩子。
我一直信以为真,直到三个月前绵绵转学,我在幼儿园门口看到。
明明应该在公司的男人,弯腰从后座抱出一个小男孩。
原来他不是没时间接送女儿,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罢了。
那天晚上,我们吵得很凶,第二天开始,绵绵就再也没闹过要爸爸送她。
虽然已经决定要离婚,但周行璟毕竟还是绵绵的父亲,我考虑了片刻,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男人唇角微勾,弯腰把绵绵抱了起来。
打开车门,我愣住了。
后排座位上摆满了东西。
奥特曼水壶、木质弓箭、女式披肩......
座椅后面,还挂着一张「全家福」。
注意到我的视线,周行璟脸色微变:
「这是向晚随便挂的,说郝宇看了会开心点。」
「你别又因为这种小事闹脾气。」
要是从前,我肯定会把全家福砸烂,再哭着质问周行璟我和绵绵在他心里算什么。
可是现在,我点点头:
「照得挺好的。」
周行璟眼神奇怪地看着我:
「你不生气吗?」
生气?或许我应该生气,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想笑。
如此拙劣的手段,一向以精明著称的周行璟难道看不出来吗?
无非是不在乎罢了。
「快上车吧,绵绵要迟到了。」
听见我的催促声,周行璟薄唇轻抿,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我刚要抱起绵绵上车,周行璟的手机铃声响了。
「我有一个好爸爸,好爸爸......」
电话那头,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
「爸爸!爸爸!你去哪了?」
「你不要郝郝和妈妈了吗?」
挂断电话,周行璟看都没看我们一眼,赶紧上了车:
「郝宇哭着要找我,今天还是让司机送你们吧。」
黑色的迈巴赫绝尘而去,我有些担心绵绵,蹲下身子安慰她:
「爸爸今天有事,下次等他有空了,我们再一起送你上学好不好。」
绵绵的脸上浮现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爸爸不会有空的,他的时间,都要留给万郝宇和他妈妈。」
傍晚,周行璟打来电话:
「阿月,我今天晚点回去,郝宇生病了......」
「好。」
我答应得太快,周行璟的解释一下子噎进了喉咙里。
他以为我在闹情绪,语气里带上了不满:
「唐月,别闹脾气。」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几条短信发了过来。
【对不起啊唐月,郝宇最近很黏他爸爸。】
【不过他也真是的,怎么能一接到我电话就把你和绵绵丢下呢。】
【我会批评他的,你别生气。】
最后还配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是向晚,这几条短信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宣战。
我没心思跟她抢男人,直接删除拉黑。
没一会,周行璟再度来电。
「唐月,你究竟在闹什么?向晚跟你道歉,你就这个态度?」
电话那头隐隐能听见女人和孩子的啜泣声。
我没有说话,过了很久,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
「唐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对你太失望了。」
明明是向晚先招惹我的,可只要她一哭,周行璟就会把责任全算到我头上,好像我是什么恶毒反派一样。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周行璟打电话时,我正在咨询律师,离婚后我可以分到周氏至少 30% 的股份,而双方抚养条件相近的情况下,女儿会优先判给母亲。
最后一丝顾虑也没有了。
衣服、包包、首饰、绵绵喜欢的玩具,这些都是要带走的。
收到最后一个箱子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双手微微颤抖,打开了落满灰尘的蜡封。
那是满满一箱情书——
来自 17 岁到 22 的周行璟。
我拆开了最上面的一封。
开头是:
【二十七岁的唐月你好,我是十七岁的周行璟。】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情书,按照约定,我们会在十年后共同打开这封信。】
【我们肯定结婚了,说不定,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手机响了,电话那头,是二十七岁的周行璟:
「唐月!向晚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你知不知道!」
「他们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也正好看到信的末尾。
【落款:永远爱月月的周行璟。】
心里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碎了。
我挂断电话,把箱子扔进了壁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