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叫螣螣,本意为会飞的蛇。
结果她真能飞。
因为她真身是龙。
不像我,是条长在凤凰城,只会阴暗扭曲爬行的黑蛇。
那日,娘亲带着螣螣从天而降时,我一贯冷冷的血都躁动得快沸腾了。
仿佛已经瞧见奇珍异宝、术法神通通通离我而去。
这他娘的叫啥事啊。
噢不对,我该嘤嘤嘤了。
我眨巴眨巴眼,刚准备挤几滴泪来博同情。
爹突然一手捂住自己心口,一手死死捂住我眼睛,惊惶失措道:「太突然了,勉勉胆小,吓死了怎么办?」
啊?
谁?
我胆小?
活了三百年,我第一次听说呢。
但按照惯例,这应该是爹以退为进。
我顺势装成一朵绝世白莲花,期期艾艾:「是我不对,占了姐姐的位置那么久,是该让位了。」
龙爹立马接话说舍不得,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崽怎能就这样赶出去。
我俩声情并茂泪眼涟涟,像极了被人强拆散的亲生父女。
但娘和螣螣冷眼旁观,好似在看两只蝼蚁过家家。
直到螣螣最后拧着眉,冷声冷气抱怨:「好吵!要演出去演。」
我大惊。
从前娘都为我们的演技折服,她居然第一次就看懂了,连带娘都开始厌恶我了。
更让我吃惊的是,龙爹翻脸了。
就那么突然的,一脸冷傲地拧住我的胳膊往外跑。
「对对,螣螣说得对。
「好了,真千金回来了,你赶紧回你老家黑沼泽去吧。」
我:?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正主回来了。
就一脚把我踢开,好遮掩你弄丢亲女儿的真相!
对,一百年前我就知道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
彼时,我刚长成人形,勉强算个美女。
但凰娘仙姿玉色,龙爹玉树临风,两人五官,我十官都没继承。
于是凤凰城里第二次掀起对我身世的猜测。
有人说我是龙爹在外的私生子,暗度陈仓,偷天换日。
还有人说是龙爹做事不正,被天道罚了。
更多人则认为,我是贪吃蛇,鸠占鹊巢。
上一次,我刚从蛋里孵出来时,他们也是这样说的。
但爹言之凿凿,还拿出龙族宝物和我验亲。
结果显示,我就是他亲生的。
娘信他,极其难得地用自己的清白为爹证明,爹仅有她一位妻。
这就怪了。
娘也想不通,偶尔会盯着我,发出三个字的疑惑。
「像谁呢?」
爹很慌,待我一会很好一会很不好。
时间久了,难免露出马脚。
有日,狐族婚宴后,爹喝醉了,躲在家中假山里哭。
我恰巧路过,偷听到他自言自语。
「都怪我,要是那天没拿着蛋到处去炫耀就好了。
「要是蛋没掉,我也不会捡到一颗蛇蛋,更不会为了催化,还输入那么多精气和龙血,害得勉勉从小体弱。
「呜呜,我真该死啊。」
按理,我该偷偷离开装作不知。
但我从小被爹带得不走寻常路,想都没想就猛地蹦过去,「啊哈!我都听到了!你不是我亲爹!」
他在一地小珍珠中抬起头,面色苍白,像条快吓死的白化泥鳅。
看清是我后,才颤颤巍巍说尽好话,还和我签订协议。
从此,他还是我爹,我还是凤族龙族最受宠的囡囡。
若是将来亲女回归,他肯定以及势必把我保下,继续让我享受荣华富贵。
结果,娘一记刀眼,他就怂了。
我好悔。
那份协议怎么就信了爹,没有与他歃血。
完全作废啦!
我呜呜哭,一路被拖到门口,只能死死扣着门槛大喊爹这么狠心,就不怕我昭告天下……
但爹没有半分犹豫,把我一推,一关,留我一个人和孤风为伍。
噢,还有一地小珍珠。
缝隙里,还看到他盯着自己的手得意地眨眼。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渣龙!坏龙!你不讲武德!我现在就到处去宣扬你的罪恶!
「我……唔」
可恶。
我被施了闭嘴咒。
我只能嗷嗷哭,哭到偌大府邸门口铺满圆润的小珍珠。
直到月上梧桐梢,透过翠绿的间隙,撒下冰冷无情的斑驳银辉。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以为是爹,刚要嚎叫。
「你叫勉勉?」
淡漠清冷,跟娘一样的语调。
是螣螣。
居高临下看着我,夜幕下,眸子里龙族特有的龙印隐隐约约,「这些,我要了。」
她指向我脚边满地的小珍珠,「一百金珠,换。」
咋的?
现在就来鄙视我,穷到卖自己眼泪的地步?
你是真千金就可以这样侮辱人吗?
我顿时就来气了,气鼓鼓地大手一挥。
「一万颗金珠!概不赊账!」
唔,咒啥时候解的?
她一愣,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而后转为难以言明的不屑。
我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上拎了一大袋小珍珠,比我的小一圈。
看样子,是爹哭的。
我顿时惊了,「他被打了?交待了吗?」
若是交代了,我是不是可以标记为无辜之人,回去继续享福?
「没打,交待了,等回黑沼泽,我会找到那个偷蛋贼算账。」
她低低嗤了一声,然后利索满足地收起地上的珍珠。
连墙角缝里的都没放过。
……
我大叫起来:「爹才是贼啊!」
螣螣不信,非说蛇族里确实有好多偷蛋贼。
也对。
人家才是亲生的,哪会信我这个养女。
等等。
「你要回黑沼泽?那我……」
岂不是可以美滋滋……
「爹让我送送你,免得被人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