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六小姐的珠钗掉进荷花池了,你去找找。」
我没有回应,垂着头一步步踏进荷花池。
冬日里池水冰冷刺骨,我踏入的一瞬间便控制不住地牙齿发颤。
「快一点啊。」
挽翠皱着眉头催促,六小姐则站在远处,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大概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带着点鄙夷,带着点恶劣的满足吧。
我咬咬牙,两只手都探入水中。
池水冰冷,水面上还有一层薄冰,池底满是淤泥,附着在手上,我瞬间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眶有点发热,身子却冷得不行,可还得强迫双手一寸寸的摸索。
其实我知道,这里面,根本没什么珠钗,只是六小姐又想戏弄???我了而已。
但我就是个最低级的丫鬟,从来没有反抗的余地。
小时候,我娘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认命。
我生来就是姜府的家生子奴才,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声声,右边一点,别总在一块地方找啊。」
我没有抬头,往右边挪了几步,水立刻漫过胸口。
「嘻嘻,瞧她那副模样,难怪林叔说她是个傻子。」
我撇撇嘴,林叔何时说过我是傻子,他明明说我是个痴儿。
头脑已经有些不清醒,只能胡思乱想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手脚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是麻木的进行动作。
耳边的声音已经远去,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眼前也逐渐模糊,看不清人影。
「你们在干嘛?」
一道男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就是六小姐清脆的回应:
「大哥,声声帮我找珠钗呢。」
「胡闹。」姜玉郎转过身来看我:「不要命了,还不上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愣的看着岸上的人。
「上来吧。」
我依旧做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拖着冻僵的双腿再次一步步挪回岸上。
风一吹,湿透的衣服便贴在了身上,整个人如坠冰窖,意识逐渐远去。
晕倒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姜玉郎有些无奈的语气。
他声音低沉:「声声就是个哑巴,你们难为她作甚。」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间,只觉得身子忽冷忽热,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黑暗中有眼泪带着一丝热度落在我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声音。
意识浮沉中,我恍惚见到了爹娘,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
我爹是马房的马夫,一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没想到因为他伺候的马摔了二少爷,便被绑了两手活活拖死。
血染红了整个马场,然后被尘埃覆盖。
我娘哭红了眼,抱着我一遍遍的说:
「当了奴才,命都不是自己的了,声声,娘不盼你别的,只盼你能活着,只要活着就行。」
后来,没多久,我娘也出事了。
她本是外院的洒扫丫鬟。
那日傍晚因为捡了老爷的荷包,便被大夫人寻了个由头给发卖了。
但我看见了,说是发卖,分明是绑了丢去了后山,
那天,后山狼嚎响了一夜。
我想,也许这就是我娘的命,也是我的命。
所以,六年,整整六年,
无论六小姐怎么折腾,我永远都在顺从。
我只记得,娘说了,要我活着。
无论如何,也要活着。
我看着娘的笑脸浮在半空中,我看到爹的鞭子舞到飞起。
然后,重重的落在我身上。
胸口一阵钝痛,倒让我有了几分力气,能撑起身子看到面前的一切。
男人伏在哑姑身上耸动,哑姑头后仰着,眼泪无声的落下。
看到我起身,哑姑像是突然回魂了般剧烈挣扎起来。
男人也看到了我,有些粗暴的按住哑姑:「她就是个哑巴,你怕???什么?」
哑姑疯狂的摇头,
男人有些不耐,顶撞的力度也大了许多,最后拿哑姑的亵衣擦了擦身下,便离去了,
只留下哑姑痛苦的蜷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我扶着墙挪到哑姑身边,笨手笨脚的把衣服往她身上套。
她摸了摸我的头,比划道:「没事的,声声,没事的。」
我惊恐的看着她两腿间淌下的血,吓得手抖:「会死么?」
她温柔的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答应素娘了,会陪着你。」
可是她还是死了,死在了冰冷的冬夜,死在了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