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清流柳家，清月院中。
柳清允将柳母递来的书直接丢到桌上，一向清冷的脸上罕见地染上薄红。
她红唇翕动片刻，才强压着羞耻低声说：“娘，我不用看这房事之书……”
说着，她扫了眼书上那些露骨的图画和文字，白瓷般的脸皮更红了几分。
柳母却坚持把书塞进她手中。
“你今晚便要成亲了，虽然是阴亲，但到底是个鬼夫君，还是自己学着些的好。”
她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柳清允听着母亲的话，想要推开的手顿了顿，不免觉得心酸。
她是清流世家柳家的嫡女，自幼饱读诗书，惊才绝艳，性子却清冷。
人人都说她仿佛天山雪莲，恃才傲物，不屑凡俗。
可最近柳清允却染上了怪症。
每到夜里，她便浑身燥热难耐，有时醒来还会发现被衾湿了一片。
扎针喝药都无济于事。
最后是柳母请了道长来看，才知道她命格特殊，只有结阴亲才能度过此劫。
柳清允想到这，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怕。
却还是想说，既然是嫁鬼夫君，那阴阳两隔无法同房，她不是更不需要看这些书了？
但还没说出口，一个身形颀长挺拔的少年就走进了屋里，问：“姐姐，你要学什么？”
来的人是柳家的养子，柳清允名义上的弟弟，柳瑾逸。
柳清允心头重重一跳，赶紧把书藏到了身后，说：“没什么。”
柳瑾逸脚步一顿，面上浮现一丝苦涩。
声音也低了下去：“姐姐如今对我也有秘密了吗……”
这话听得柳清允心头瞬间软了下去。
柳瑾逸是她从死人堆里意外救回来的，来柳家时才七岁。
来到柳家十年，柳瑾逸一直都最黏着她，也最听她的话。
只是……
柳清允看着柳瑾逸颀长挺拔的身形，和少年逐渐长开的精致面容。
脸上莫名发烫：“你如今也长大了，男女有别，自然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柳母也解释道：“不过是成亲前要看的书而已，等你要成亲了，也给你看。”
柳瑾逸听到成亲二字，神色几不可察地一顿：“姐姐今晚就要成婚了吗？”
柳母点点头，想到道长说的话，忍不住叹息。
“要不是你姐姐命格不好要结阴亲，单论八字的话，还是你们最相合……”
柳母说得随意，柳清允却莫名生出一丝不自在。
她匆匆瞥了一眼柳瑾逸，连忙说：“娘，我们是姐弟，您怎么能乱点鸳鸯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话说完，她就看见柳瑾逸眸中划过一丝晦暗。
可转瞬，他又笑了笑：“都听姐姐的。”
……
晚上的成亲仪式办得低调，柳清允和那鬼夫的牌位拜过天地后，就坐在床上等待洞房。
刚才她偷瞟了一眼牌位，那鬼夫君名唤“止渊”。
名字听着就有些可怕。
柳清允悄悄攥紧手，心中紧张又忐忑。
可红烛摇曳，香炉青烟袅袅，她苦等到半夜，仍未出现半分异常。
柳清允实在熬不住，身子一歪就睡了过去。
而后，她做了个梦。
梦中自己依旧躺在床榻上，却不再穿着一身层叠规矩的婚服，而是身着一件红纱衣。
那纱衣什么都遮掩不住，玲珑线条更是若隐若现。
柳清允难为情极了，想拉过被子盖住身体，那熟悉的燥热却再次涌上。
她忍不住蹙眉，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下一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冰冷的指尖摩挲着她的唇瓣。
柳清允浑身一僵，抬眼看去。
就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玄衣、高大俊美的男人。
她看着那人的容貌，只觉得有些面熟。
柳清允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问：“你是谁……啊！”
刚问出口，那男人就一把扯下了她的纱衣。
他殷红的薄唇轻启，缥缈清冷的声音如同叹息般响起。
“你的夫君，来寻你洞房……”
止渊说着，墨黑的眼瞳低垂些许，眸光专注地在她身上探索。
这若即若离地触碰让柳清允浑身颤抖，几乎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他的手上。
也是此刻她才发现，止渊左手的无名指根，生了一颗嫣红的小痣。
她莫名觉得眼熟。
可不过一瞬，她的脚踝就被握住，推到肩头。
刺痛蓦地传来，男人手指上那颗小痣瞬间陷了进去。
止渊笑着说：“娘子很喜欢我手上这颗痣？它打湿后更漂亮，想不想看看？”
柳清允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顿时脸颊一红。
她迷迷糊糊地想：都怪母亲要给她看那乱七八糟的书，害得她脑子里都是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但她仍梗着脖子嘴硬：“不、不想……”
尾音不受控的上扬，格外婉转。
柳清允心头一惊，她连忙咬住唇瓣，竭力将喉头那些声音都咽回去。
止渊却轻笑了一声，在她耳边开口，话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娘子，不要压抑自己。这是你的梦境，你想如何就如何……”
冰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引起一阵战栗。
柳清允想将自己的脚抽回来，却一丝气力都使不上。
她只能强撑着一丝神志问：“我的梦？你、你竟然可以入我的梦……”
止渊闻言不禁勾起唇：“我可以入的，不止你的梦。”
柳清允脑海中的弦顿时断了，怒瞪着他：“你……登徒子！”
她生了一双凤眼，平日里不苟言笑时，连最爱黏着她的弟弟柳瑾逸都有几分害怕。
可此时，却只有无限风情。
止渊欣赏着她眼里的氤氲水汽和眼尾的嫣红，唇角的笑意愈发幽深。
“这样不好么？往后为夫便夜夜入梦，定不叫娘子独守空闺寂寞冷。”
他那一声声‘娘子’，叫得格外轻佻。
柳清允羞愤至极，却没有办法再骂出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躺在床榻上喘着气。
白玉般的修长手指，在摇曳烛火下看着……越发妖冶。
柳清允怔怔看了片刻，才意识过来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她登时红了脸，匆匆移开目光：“我、我不想与你厮混了，我要醒来……”
止渊有些失望：“娘子真是，转瞬就不认人了。”
他嘴上这么说，却没再进行下一步，只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今夜先到这里，我们来日方长。”
话音刚落，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清允的意识也瞬间就陷入一片黑沉的深渊。
第二日，柳清允破天荒地睡到日上三竿。
还是柳瑾逸来门外敲门：“姐姐，该起床了。”
柳清允迷迷糊糊醒来，看见外面天光大亮，惊坐起身。
她低头看去，就见身上婚服依旧一丝不苟，没有丝毫凌乱。
只是某个地方，十分不适。
她红了脸，慌忙应道：“知道了，叫小桃送洗澡水来。”
“大早上要什么洗澡水？”柳瑾逸有些奇怪，嘀嘀咕咕地走了。
柳清允更加难为情，却也只能先洗漱更衣。
重新梳妆后，柳瑾逸才亲自端着饭食过来。
“姐姐，你今日起晚了，这是我特意交代厨房给你留的，还热着呢！”
柳清允欣慰地笑笑：“多谢弟弟。”
柳瑾逸却没走，而是就在桌边坐下，催促道：“我特意叫厨娘给你做了牛乳羹，快尝尝！”
柳清允只觉得他格外热情，倒也没多想，尝了几勺。
嫣红的唇上立时沾染了些奶沫。
柳瑾逸神情不变，只是落在唇上的视线渐渐幽暗。
柳清允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灼人，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
柳瑾逸立刻回神，移开了目光。
“姐姐，母亲要我们今日去道观添些香火钱，感谢道长帮忙寻阴亲。”
他的声音莫名有些喑哑，但柳清允没注意到。
听到阴亲两个字，柳清允就想起了昨晚，脸上又有些发热。
她点了点头，放下调羹：“那走吧。”
柳瑾逸却看着她没有动作。
柳清允不明所以，正要问他：“怎么……”
下一瞬，就见少年轻笑一声，倾身上前，拿着手帕轻轻拭过她的唇。
“姐姐这么大了，怎么吃东西还像小孩子一样？”
柳清允这才意识到，是刚才吃的牛乳羹沾到了唇上。
她看着眼前柳瑾逸含笑的眼眸，后知后觉地感觉两人之间挨得太近。
几乎能闻到少年身上清冽干净的淡香。
柳清允脸上烧起来，赶紧按住他的手，拿起自己的手帕。
“我自己擦就好……”
心跳一时间有些乱，柳清允不知道该往哪看
垂眸的一瞬间，她的视线却蓦地凝住了。
就见柳瑾逸左手的无名指根处……有一点红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