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你藏什么呢?我们都看见了。”
林暖暖蹦蹦跳跳地跑到我身后,不顾我的躲藏,将我手中的信抽了出来。
“哇,这不会是送给淮之哥哥的表白信吧?”
“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
她堂而皇之地打开我的信,当众念了出来:
“亲爱的淮之哥:展信佳。我鼓起勇气和你写这封信,是想对你说我喜欢你……”
林暖暖越念声音越大,周围休息着的知青们纷纷为了过来。
“哇塞,这哪里是表白信,分明是求婚信啊。”
“只是,白英,你这信里的错别字未免也太多了吧。”
她狡黠地笑着,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和前世一样,只不过这次是她主动抢的信。
许是干农活干久了,枯燥的生活中突然来了件这么有冲击力的事,这些城里下乡的知青们议论得越来越大声。
“白英好像是文盲吧?她也好意思跟穆淮之表白?人家可是大学生!”
“胸这么大,一看就不正经,离她远一点,小心被举报!”
“穆淮之也是到了大霉了,被白英缠上。”
“可穆淮之到现在都没拒绝,说不定是两情相悦。”
“呸,你看穆淮之的脸色,黑得都跟锅底一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坐在稻草堆上的穆淮之。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抽走林暖暖手里的表白信,揉成一团,扔进了柴堆里。
“白英,你就这么饥渴吗?”
“你就这么没事干,写这种猪都不会看的的东西?”
“你死心吧,我一辈子都不会娶一个文盲的。”
他一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可现在,他抛开平日里的素养,用最难听的话当着众人的面把我贬低得一无是处。
心猛地一抽。
原以为我上辈子听过这么多恶意的嘲讽和咒骂,内心会毫无波澜。
可再经历一次,我的心依然会痛。
林暖暖听到穆淮之的话似乎特别得意。
她走到我面前戳了戳我的额头,略带嘲讽地安慰:
“白英,你也不用难过,毕竟不是谁都能配得上淮之哥哥的。”
“你个文盲好不容易因为淮之哥哥认识点字,就学人家写表白信了?”
“你知道徐志摩吗?读过几句诗词?看过几篇文章?”
“白英,淮之哥哥只是看你可怜才叫你识字的,你可别自作多情了。”
“是吧?淮之哥哥?”
她得意地看向穆淮之,后者没有回答,仿佛是默认了她的话。
看着她的脸,我有些恍惚。
上一世,因为林暖暖的闹腾,我和穆淮之的名字便被放到了一起。
时间越长流言就越多。
这个时代不比以后,男女关系一旦被绑定,就不能再分开。
穆淮之被迫娶了我,而林暖暖受不了打击竟一病不起,永远地留在了村子里。
我以为穆淮之愿意带我回城里,愿意和我生孩子,生活一辈子,对我至少是有爱的。
我们这一辈子,甚少争吵,夫妻生活异常和谐,就连当年因文盲被嘲笑的我也在这些年里,熟读诗书。
我以为即使一开始不算圆满,后来经过我的经营和妥协,任劳任怨的几十年里,我们至少是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
直到七十大寿,他喝多了酒,同我大吵一架,扔出了他这些年写的日记。
我才知道,穆淮之厌恶我。
他厌恶我是个文盲,靠着他才成了现在这副摸样;厌恶我害死了林暖暖,纠缠了他一辈子;厌恶我生了他的孩子,而不是林暖暖;也厌恶我躺在他身边还勾引着他。
而他想的念的,一直都是林暖暖。
他从未想过林暖暖用情至此,后半辈子,时常追忆,竟成了执念。
连他提前立好的遗嘱里都叮嘱了儿子,在他死后将他葬回到那个小山村,那座等了他数十年的孤坟旁。
所以这次,我想成全他们,等八一年运动结束,与他们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