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知凛上床的第一千零一次,她一如既往的背着他穿内衣,下一秒却听到他慵懒散漫的语调响起。
“别墅的密码我已经换了,你把你的东西都拿走,往后就不要过来了,有需求,我再去找你。”
闻言,鹿乔微的手顿住,那双情欲还未散尽的眼神里,涌上一丝无措,“怎么了?”
谢知凛披上西装,“我要求婚了,往后这栋别墅会住进女主人,你收拾好这里的东西后,就去邮轮那儿帮我布置一下现场。”
求婚?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在鹿乔微心头,让她愣在当场。
怎么突然就要求婚了?和谁求婚?
他若是和别人求婚,那她,又算什么?
无数个疑惑萦绕在她脑海中,催着她想问个明白。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谢知凛的手机就响了。
“谢总,您看上的那枚钻戒已经拍下了……”
他边接起电话,边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鹿乔微一个人。
她心里慌得厉害,扣扣子的手都在颤抖个不停。
一片茫然的脑海里,不断涌现着往昔回忆。
鹿乔微十三岁那年,隔壁搬来了一对母子。
邻居们议论纷纷,说这个妈妈生活不检点,在大城市里做小姐,怀了个私生子想博上位,被人家正宫发现后撵了回来。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肮脏下贱、不要脸的标签就打在了这对母子身上,传遍了整个小县城。
可鹿乔微很喜欢这个长得漂亮,说话温声细语,会给她买糖果、扎小辫子的阿姨。
也很喜欢虽然沉着脸、不爱说话,却帅得惊为天人,还会帮她唯一的爷爷背起重物的谢知凛。
五年里,鹿乔微见证了周遭人对谢家母子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恶意。
混混会在谢家门口泼油漆,同学会无缘无故围殴谢知凛,就连药店也会在谢知凛病重时关门不理。
在这个对小三人人喊打的环境里,只有鹿乔微对这对母子抱有善意,一次次的奔向他们。
她会用报纸遮住门上那些辱骂,会替谢知凛挡住砸下来的酒瓶,会跑到几十公里的医院给发烧的他买药……
无数次示好中,他终于眼神阴沉的堵住她:“你不知道我妈是个小三?”
她点了点头,“知道啊。”
“那你还一次次的黏着我?”
她笑得如夏日芦花,摇曳得令他晃了神,“你妈妈是你妈妈,你是你,而且我觉得伯母很温柔,一定是有苦衷吧,就算没有,难道做错事的人,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了吗?”
谢知凛没再说话,只定定的看了她许久。
自那之后,他冰冷的心开始接纳了小太阳一般的她。
无尽的羞辱和折磨里,鹿乔微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了谢知凛灰暗痛苦的人生里。
高考结束那天,他们喝醉了酒,双双滚在了床上。
少年少女初尝禁果,两人都无比的疯狂,第二天,鹿乔微脸红得要滴血,背对着他穿内衣,他却俯身抱住她,下巴懒懒的放在她颈窝。
“忘了告诉你,高考我少填了两道大题,和你填了同一个大学,我们一起去南芜。”
那天,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他们都以为两人会相伴永远,可偏偏事与愿违。
谢知凛同父异母的哥哥突遭车祸成了植物人,故而他这个私生子成了谢家唯一的继承人,谢家决定把他接回京北。
那天,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遮住了大半晦暗不明的面容。
他说:“阿微,我要食言了,我必须回京北,不能陪你去南芜了……”
他声音沙哑,眼尾泛红,似是还想跟她说些什么,可薄唇微抿,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却笑了笑,张开手臂抱住他,一如往日,无数次的拥抱独自舔舐着伤口的他。
“没关系,那我陪你去京北好啦。”
之后,鹿乔微始终陪在他身边。
甚至还特地学了不喜欢的商务管理,就是为了毕业后做他的总裁秘书。
谢知凛也不负众望,披荆斩棘成为了谢氏唯一的继承人。
她以为他们熬过了漫长的黑夜,即将迎来黎明的曙光。
却不想大权在握后,谢知凛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向别人求婚。
鹿乔微满脑子都是他是有苦衷的,应该是谢家逼迫他联姻。
所以收拾好东西后,她还是去了求婚现场,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穿上秘书套装,将从欧洲空运来的玫瑰、昂贵的装饰摆件、精致的点心红酒一一布置安放好。
晚上八点,宾客云集,求婚仪式也正式拉开序幕。
万众瞩目下,西装革履的谢知凛牵着一身华服的温雪灵登场了。
看到女主角的瞬间,鹿乔微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要娶的人,居然是她?!
哪怕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鹿乔微依然记得谢知凛在小县城小心珍藏、不时拿出来翻看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女孩,无论是精致美丽的脸庞,还是挺拔而优雅的姿态,都与此刻聚光灯下的女人别无二致。
每次她问起这是谁,他总会收起照片:“京北的,你不认识。”
此刻,谢知凛拿着花和戒指单膝跪在照片本人身前,眼里满是缱绻爱意。
“灵灵,还记得小时候你送了我一个八音盒吗?那是我收到的唯一一份圣诞礼物,也是从那天起,我喜欢上你,哪怕是我被发落到小县城,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就像皎皎明月一样,始终悬挂在我心头……”
不远处的鹿乔微看着这一幕,心脏像被藤蔓死死缠住,绞得她喘不过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知凛不是被家族逼着联姻,更没想到,原来在遇到她之前,他就心有白月光,且从未忘却。
那她这些年的陪伴,同他的抵死缠绵,又算什么呢?
“以前的我不敢妄想,怕给不了你好的生活,如今我大权在握,便只想和你站在最高处。”
鹿乔微的脸色,在谢知凛这掏心剖肺的表白里,慢慢变得苍白如纸。
她死死咬着唇,唇齿间弥漫着血腥气,十指掐得掌心血肉模糊,却依然无法阻止横流的眼泪。
告白成功的现场里,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女人。
一片起哄声中,温雪灵不负众望的戴上了那枚价值连城的钻戒,而后红着脸窝在谢知凛怀里。
“我答应嫁给你了,阿凛,我们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要请哪些人?你在小县城的那些朋友要请过来吗?”
“婚礼日期你决定就好,宴客名单之后再商量。”
前两个问题,谢知凛都耐心地回答了。
可提到那个曾见证过他最狼狈不堪一面的小县城时,他沉默了很久,脸色变得冷漠而阴沉。
“至于那个地方的人,就不必请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回去,也永远不会和那儿的人再产生任何交集。”
听着他冰冷的话语,鹿乔微笑出泪来,默然转身离开。
她知道,他说得都是事实。
毕竟四年前,她爷爷去世,他都不愿意和她回去探望。
他说那个地方,他永远不会回去。
可那儿,却是她的家。
她笑了笑,擦干所有眼泪,而后拿出手机,打开网站,毅然决然地报名了滨海的村官。
既然他如今要结婚了,也从未想过和她有未来。
那她便选择回到谢知凛此生绝不会踏足的小县城,以此斩断和他的所有牵连。
生生世世,永永远远,不再相见。
鹿乔微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经是凌晨。
她躺在床上,在黑暗里睁着空洞的眼,辗转难眠。
直到三点,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声。
没一会儿,卧室的灯打开了。
谢知凛脱掉衣服走到床边,伸手把她揽进怀中:“怎么还没休息?”
两个人肌肤相贴的瞬间,她下意识地推开他,声音沙哑而冷漠:“你来干什么?”
面对她抗拒的态度,谢知凛也没放在心上,“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入眠。”
说着,他又要抱她,鹿乔微坐起身,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悲切。
“你不是已经向喜欢的人求婚成功了吗?”
谢知凛这才看到她哭得通红的眼。
他微微怔住,定定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阿微,在我心里,灵灵就像让我仰望的月亮一样,代表着光明和未来、美好和希望,是我一生心之所向。我从没有那么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所以在触手可及时,我会毫不犹豫抓住它,你懂我的感受吗?”
他们是一起从泥泞中爬出来的人。
鹿乔微怎么可能不懂这种感觉。
她尊重他追求心之所爱的自由,所以选择了离开,却还是想要问个明白。
“那我呢?”
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又算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谢知凛沉默了很久,才给了她一个答案。
“阿微,你应该明白,我们是没有办法结婚的。我要娶的人只能是和谢家门当户对的千金,我只是在这个范围里,选择了我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女孩而已。”
“灵灵是我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那你就是仅次于她的存在。我可以给你我的所有,除了妻子的名分。”
谢知凛将藏在心里的那些话都坦白告诉给了鹿乔微。
他以为她听完之后会生气、会难过、会情绪失控。
可她却扯了扯唇,作出了出乎意料的反应。
她合上双眼,眼尾泛出红意,“我明白了。”
这四个字对于此刻的谢知凛而言,像是一种赦免。
他以为她接受了现实,会像以前那样,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毕竟在谢妈妈离世时,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鹿乔微曾承诺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长舒了一口气,依赖性的抱住她:“休息吧。”
鹿乔微嗯了一声,抬手关掉了灯。
一觉醒来后,枕边人已经不见了。
倒是桌子上摆着几个珠宝礼盒,贴着便利贴。
“给你的礼物。”
鹿乔微没有打开的欲望。
她换了衣服洗漱化妆,在九点准时踏进了公司大门。
打完卡后,她去了人事部,提出了离职。
人事要她在一个月内完成工作交接,然后把离职单给了她。
她把离职单混进那沓要签字的合同里,转身去了谢知凛办公室。
门紧闭着。
她像往常那样直接推开了,却看到谢知凛正将温雪灵抱到办公桌上,那双修长的手在她的软腰作乱着。
头埋在她的颈侧,露出脖间大片暧昧的吻痕。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衣衫半褪的两个人齐齐回头。
温雪灵尖叫了一声,躲进谢知凛的怀里,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阿凛!你的秘书为什么不敲门,就闯进来了啊?”
鹿乔微也没想到会撞见这种尴尬的场景。
她心口一窒,整个人僵在原地,下意识地看向谢知凛,想要他帮忙解释。
解释她之所以不敲门,是因为得到过他的默许。
可他只顾着哄怀里的人,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我罚掉她一个月的工资。”
温雪灵哼了一声,娇憨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她都差点把我看光了,你就这样惩罚她啊?你还把我衣服弄坏了,我等会儿怎么见人?我要她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不过分吧?”
“不过分。”
谢知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鹿乔微的手猛地攥紧,心头涌上无尽的屈辱感。
她死死地盯着他,眼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十七岁时偷尝禁果,夜夜缠绵,他对她的身体有着近乎变态的迷恋感和占有欲。
从前,办公室里几个男同事盯着她的腿多看几眼,他都醋得不行,将他们全部开除。
如今,为了哄白月光开心,他居然要她脱掉衣服,赤裸着身体?
他就完全不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吗?
久久听不到回答,温雪灵冷着眼看过来,不容置疑地命令着。
“没听见吗?这是你做错事该受的惩罚,是吧,阿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