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庆贺之际,我被怒极的匈奴王扔下城墙,死无全尸。
我脑海里闪过他的脸,他是大魏的皇帝,也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皇叔。
皇叔再见了,你讨厌的跟屁虫,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灵魂离体没多久,我就被带到了地府。
阎王正坐高堂,翻看着生死簿。
“你结束两国战火,解救百姓于水火中,功德圆满。但你前尘未了,无法转世。”
“本王给你七日时间,去了却前尘,再入轮回。”
随后不等我反应,白光一闪,眼前不再是高呼着要拿我祭旗的匈奴人,宫女们柔声唤我作长安公主。
我身上的伤也不见了,战火烧起的浓烟也消失无踪。
我看着熟悉的汉式襦裙有些愣神。
原来那不是做梦。
因为阎王的一句前尘未了,我回到了阔别三年,日思夜想的京城。
尤记得,三岁那年,我的家还不是在皇宫里。
我的父母跟随先帝亲征,结果双双死在战场上。
他们拼死护送先帝撤退,可回到京城,先帝还是重伤不治死了。
随后,五皇子司霁云登基。
那时我跪在父母的棺木旁哭到几乎昏厥。
司霁云便如天神般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将我抱在怀里,温声说,“小阿遥别怕,以后我来保护你。”
他将我带进了宫,封我做公主,让我叫他皇叔。
那时我厌恶皇宫,觉得都是皇宫里的人害死了我的爹娘。
无论司霁云对我多好,我都不领情。
我把他送来的玉石摔碎,把服饰剪烂。
所有人都说我这个女娃不识好歹,像个小疯子。
只有司霁云不厌其烦的安抚我,迁就我。
有一次,他把我带到沙盘前,指着匈奴的旗帜说,“小阿遥,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匈奴。”
“皇叔答应你,终有一天会挥兵北下,直取匈奴王项上人头给你爹娘报仇。”
皇宫的冬天总是很冷,可是皇叔的怀里很暖。
自那以后他走进了我的心里,代替父母成为我最依赖的人。
他用心呵护着我长大,每晚讲话本子哄我入眠。
一直到我十三岁,两人才分房而睡。
想起那晚皇叔慌张的神情,我好似明了,他也不是对我从未动情的。
还有七日,得胜的军旗会和我的棺材一起回来,我说过的,我会是最后一个去和亲的公主,我没让皇叔失望。
我摒弃杂念,拾阶而上,往乾清宫走去。
三年未来,这里的路我还是熟记于心。
走过弯弯绕绕的长廊,我来到他的寝殿。
转角的窗子没合紧,我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和一女子紧紧相拥。
司霁云捧着女子的脸吻得沉醉,女子娇媚的声音,透过缝隙传进我的耳朵里。
随后动静更大,木制的床响得厉害。
我愣在当场。
皇叔从未纳过妃嫔,我曾开玩笑说,等我长大了,要嫁与他,被他笑着拒绝了。
他说家国未安,社稷未稳,他无心嫁娶之事。
可如今,从前除了我对其他女子退避三舍的他,正在和另一个女人共赴云雨。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直到唇边尝到咸味,我才惊觉。
本以为自己帮助大破匈奴,会让他刮目相看,如今看来不过是幻梦一场。我有七日的时间去了却这些事。
正欲抬步离开,门却突然被人从里推开了。
“阿遥?”
日思夜想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心头猛的一颤。
我不自觉红了眼,可当我的眼神落到墨色大敞露出的胸膛上,暧昧红痕尽显。
我眼中的水雾更重了。
我乖巧的喊了声皇叔。
可他却眉头紧锁,“你怎么回来了?”
我正想开口,却被他的训斥打断,“你身为和亲公主私自回朝,你知道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话音落下的一瞬,我感觉浑身冰冷。
两方战事一起,先死的必是和亲公主。
他不担心我的安危,也不为我平安回来感到高兴,只在意我会不会给他带去麻烦?
我张开刚想解释,屋里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催促声。
他回头应了一声,脸上带着翻涌起的欲望。
他打量着我的着装,沉着脸甩下一句,“既已为人妇,就不要再做姑娘打扮,成何体统。你退下吧。”
说完,他转身回屋,将门重重关上。
很快,屋内又传来了木制床摇晃的声音。
我吞咽着满腔苦涩,躲回了永宁宫。
这宫里所有关于我的痕迹,我都会清理干净。
绝不留下一丝痕迹来碍他的眼。
再过几日,自己便会彻底不在人世。
我看着屋内,他亲手猎来的紫狐皮草、亲手绘图制作而成的数支金钗,还有每年生辰,他必会给我画的岁月图。
他说要亲自记录下我每年的成长,记录下我每一岁的模样,直到我变成白发苍苍的小老太婆。
如今这些画停留在十五岁那年,亦会永远停留在那年。
一样又一样,都是他对我偏爱的证物。
我让宫女端来了火盆,一样样全扔进去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