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死在冲煞的路上了。
冲煞是跑大车这一行的规矩。
凡是新开的路,都要有八字够硬的老师傅先跑通一次,其他车才能上路。
冲煞的师父能得到很多红包,有时还有货运公司给的佣金,可也承担着相当大的风险。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冲煞的路上会遇到什么。
我师父年轻时经常冲煞,我冲煞的本事也是跟他学的。
可他老人家今年已经六十一了,大车都不开了,怎么可能又去冲煞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赶到师父的灵堂时,却听里面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别以为你老头死了,钱就不用还了!」
「你儿子呢?别是也死了吧?」
几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围着我师娘。
我师娘把我师父的遗像紧紧护在怀里,身体单薄又瘦弱。
「他妈的,你们打算耍赖是吧?」
那为首的人狠狠推了我师娘一把。
「老娼妇,问你话呢!」
我几步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那带头的衣领!
「我艹——」
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悬空,被我硬拽着领子,提到了我跟前。
我长得魁梧,身材高大,面相也吓人,从小就被人说像张飞又像李逵。
这几个吆五喝六的混子,在老弱面前还能张牙舞爪。
等看见我,就变成只会汪汪叫的狗崽子了。
我跪到供桌前,遗像上师父的脸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我师父是个很仗义的人,一辈子行得端坐得正。
我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在跑车的路上。
那时我刚入行,什么都不懂。
第一单就被人骗上了一条还未冲煞的新路。
我大半夜开得兴起,突然听到车窗外传来唱戏和吆喝声。
还以为是附近哪个村子搭了戏台,就想下了大路去看看热闹。
结果我刚刚变道,就被后面一个大车超了上来。
「你前面靠边停,下车!」
那车上的司机透过车窗冲我一顿大吼。
我又不认识他,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
我本来不想搭理,可他一直别着我,还一顿按喇叭,按得我心烦。
最后我靠在路边停了车,那时我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快一米九了,我不怕他。
可我没想到,我刚下了车,就被那司机师傅钢爪一样的手掐住胳膊就往他车上拽。
「哪来的虎小子?不要命了?这是你能走的路吗?」
「你都能走,我为什么不能走?」
我不服气,打算跟他讲讲道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就想去看个戏,是你先别我车的!」
「看戏?」
那人转头冲我一声冷笑,「这里荒山野岭的,你要去哪儿看戏?」
我被他一问,又被夜里的冷风一吹,突然打了个寒颤!
本来一直绕在我耳边的唱戏和吆喝声瞬间化成了山间的呼啸。
好像我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