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还在不停敲门,林小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匆匆离开。
她静静盯着我,似乎非要等一个回答。
毕竟以往我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她摔门而去,最后再冷暴力逼我低头退让。
现在,这套流程我觉得没意思透了,她却来劲了。
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接过我手中外套,嗤笑一声。
“你想以退为进让我愧疚?这招没用!别换着花样拦我,拦也拦不住。”
她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体贴地给她递上了手套和围巾。
“我为什么要拦?”
“你和他一起长大,算他半个姐姐,姐姐关心弟弟,也是应该的。”
林小雪从未见过我如此大度的模样。
她极其不适应。
沉默片刻,她拧着眉问道。
“张向远,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花招?
我想起来了。
上次我肺炎低烧,浑身酸软无力,我想让她送我去医院。
她却从厨房舀了一瓢凉水泼在我脸上。
“还烧吗?行舟生病你也生病?一个大男人整天这么矫情。”
想到这,我摇摇头,语气不带一丝情绪。
“我能耍什么花招,赶紧去吧,不然一会陆行舟出点什么事,你又要算在我头上。”
之前因为我拦着她,陆行舟赌气走了。
夜里太黑没看清路,他骑单车冲进了田埂里,擦破点皮。
林小雪气得整整一个月没和我说话。
可她忘了,这自行车是她偷偷抵押出去,就为了给陆行舟买一支上海牌钢笔。
她说陆行舟要准备高考,却不在意我寒冬腊月每天来回走二十里地去上班。
我在冷风中冻成肺炎,咳出血还要被她指责我故意装病。
或许林小雪也想起这件事,她放软语气。
“我知道你还在为自行车的事生气,可陆行舟和你这种粗人不一样。”
“自行车在你手里是个死物,但换成钢笔,却能帮他参加高考去北京上大学。”
她这颗心可真是偏得没边了。我不耐烦地揉着眉心,催促她走。
“说的对,你赶紧去帮陆行舟复习功课吧。”
陆行舟拍打玻璃的声音越来越急,她迟疑一会,还是转身走了。
我掀起被子蒙住头。
没一会,窗户又被林小雪敲响。
“向远,你先别睡。我帮他补完课就回来,顺便给你捎一瓶羊奶。”
我敷衍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睡着了。
毕竟这种话,她也说过无数次。
可数不清多少个深夜,我数着星星枯坐到天明,也没等到她回来。
翌日清晨。
林小雪抱着两瓶羊奶坐在门口,气鼓鼓地瞪着我。
“不是让你等我吗?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我在门外冷了一整宿。”
我脚步微微一顿。
“抱歉,我以为你会在陆行舟那里过夜。我先去上班了,走路去挺费时间的。”
“你......!”
林小雪脸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反驳我的话。
直到我走出院子,那股黏在后背的灼热视线才骤然消失。
走进单位,我径直奔向指导员办公室。
平时那群爱嚼舌根的人围成一圈,嬉皮笑脸冲我吐瓜子壳。
“你家小雪怎么放弃回城名额呢?你不是吹牛她要上省城跳舞吗?”
“求指导员也没用,你还是得晚上多卖力哄哄小雪,别让陆行舟给比下去。”
他们不知道,我是来申请离婚的。
文艺汇演上,林小雪一支独舞惊艳四座,上级点名第一批返城名额里必须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