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那刻起,乔桉祁就注定了一生无人爱他。
他拥有的东西是弟弟不要的,只要是弟弟喜欢的,他都必须让。
他让出自己的仙骨,让出珍宝,最后……他还让出了妻子。
后来,他死在守护了几百年的昆仑山顶。
死在未婚妻慕雪落与弟弟乔山止的大婚之日。
再后来,他的棺材与爱人的喜轿……擦肩而过。
……
天界,玲珑殿内。
天界唯一的战神乔桉祁,卸下银甲换上了红袍。
镜中的他丰神俊朗,意气风发。
明日,他就要和天帝之女慕雪落成婚,今后与她生同衾,死同穴。
想到慕雪落,乔桉祁不禁露出了笑容。
谁料房门“嘭”的一声被推开。
他平日优雅从容的母后,此刻却惊慌失措:“桉祁,你弟弟知道你和慕雪落要成亲,刚才昏过去了。”
“算母后求你,你让慕雪落这些时日多陪陪止儿,婚事……就先延后几天行吗?”
又是乔山止。
乔桉祁攥紧衣角,眼中喜悦如烛火被吹灭般黯淡。
“他身子不好就该去找医仙,难道雪落伴他左右,他就能痊愈了?”
越说,他越觉得不甘:“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是您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了吗?为什么您要让我一让再让,如今连我的婚事都要让着他,这是什么道理?”
母后眼睛里闪过愧疚,但也只有一瞬。
她放软语气:“桉祁,止儿这次病得很厉害,难道母后求你也不行?”
“母后答应你,等止儿好起来,母后肯定还你一个这四海八荒最盛大的婚礼。”
乔桉祁听着却只觉悲凉。
不等他开口,殿中忽然又闯进一人来。
是他的父王。
凤王气势压人,进殿开口便是斥责:“乔桉祁,止儿可是你的亲弟弟,别忘了他就是因为你才会身体羸弱,无法飞升的!”
父王的话让乔桉祁心中一紧。
他和乔山止是凤凰族一卵同生的太子。
破壳出生那日,乔山止便缺少一翼,此生注定无法飞升。
人人都说是他在胎中吃了弟弟的翅膀。
自那起,他便永远亏欠弟弟。
宫殿、法器、仙草甚至是族人的爱和支持,他处处退让,什么也得不到。
这些,他都忍了。
可现在,乔山止竟连他的妻子都要争夺!
乔桉祁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一点点嵌入掌心。
他盯着面前的两位血亲,字字句句,如泣如诉:“千百年来族人的冷眼和诋毁,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还有百岁那年……”
“你们抽了我的仙骨给乔山止换上,这些还不够吗?”
话落,换来的却只是两人的沉默。
乔桉祁有些自嘲地笑笑:“你们究竟是想推迟大婚,还是想让乔山止和慕雪落成婚?”
房门被轻叩,慕雪落刚好走进殿内。
此刻的她身上穿着与他配套的红色喜服,神情却晦涩。
乔桉祁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抓住她的衣袖。
“雪落,你怎么来了?”
然而慕雪落却将身上喜服脱下:“桉祁,山止身体虚弱,需要人关心照顾。”
乔桉祁心凉了半截,已然料到结果。
可还是不死心,看着这个曾经对他许下承诺的女人,声音有些颤抖:“所以呢?”
慕雪落将婚服交到了他的手上:“我只是去看看,很快就回来陪你。”
说完,她便与他的母后父王离开。
殿中霎时只留下乔桉祁一人。
他望着自己身上的喜服,又望着手上慕雪落的喜服,觉得自己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身边的所有人,因为乔山止,都要离他远去。
乔桉祁心中一直压着的一口气忽然就散了,一股腥味从喉咙往上涌。
他快速捂住嘴,可乌黑的鲜血还是从指缝流出。
他慌忙施了个法诀清理干净,不想弄脏了婚衣。
可血止不住,伤痛也是。
黑夜中,他凝望着手上的鲜血,眼中一片落败:“可又有,谁来看看我呢……”
慕雪落到底还是食言了。
她一夜未归,乔桉祁也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他推开殿门,才发现殿内的喜庆装饰早被拆得干干净净。
有两个背对他的小仙低声议论着:“乔桉祁上神真可怜,这可是龙凤两族的大喜事,竟也能说黄就黄了。”
“我看呐,这婚事还会继续,但和天帝之女成婚的人是谁,可就说不定了。”
“可小声点,不然被乔桉祁上神听见,多难过啊。”
乔桉祁垂下黯然的眼。
他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次,就不会再难过了。
可心到底还是刺痛。
他关上了殿门,转身回到寝宫。
他与慕雪落两人的喜服被他悬挂起来。
他望着,幻想着他们穿着喜服拜堂行礼的场景。
又想起慕雪落曾经对他许下的承诺:“桉祁,你是这天地间最神武的战神,所以这独一无二的云彩婚衣,代表着我慕雪落惟爱你一人的承诺。”
唯爱他一人……
如今这承诺还作数吗?
突然,殿门被人推开。
乔桉祁抬头,一下撞进了慕雪落愧疚的眼里:“桉祁,对不起……”
他以为她是来和自己解释的。
却没想到下一瞬,慕雪落长袖一挥,拿走了他的婚衣。
乔桉祁心底一凉:“你这是做什么?”
慕雪落避开了他的目光:“山止他说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机会穿上婚服了,所以想穿一次你的婚服,弥补遗憾。”
乔桉祁不可置信:“你把送我的婚服拿去给别的男人穿?”
“慕雪落,是不是下次你再来,就是要与我退婚了?”
慕雪落将他拥入怀中,声音和从前一样温柔:“不会的,桉祁,我不会和你退婚。”
“山止是你弟弟,我是因为你才照顾他,你别多想好吗?”
乔桉祁抬头,看着女人眼里的怜惜,想问。
真的是因为自己吗?
但不等他开口,慕雪落就已经匆匆离去。
再一次,抛下了他。
从破壳诞生之后,乔桉祁就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修炼,一个人上战场。
他的父母、堂兄弟姐妹,都更偏爱乔山止。
现在就连慕雪落,也不再在乎自己的感受了!
乔桉祁眼睛涨得生疼,背上的伤口也跟着隐隐作痛。
那是一百年前。
乔山止意外中毒,危在旦夕。
母后和父王第一天破天荒地没有守在弟弟身边,而是给乔桉祁准备了丰盛的晚膳和补品。
他受宠若惊,以为父母终于愧疚,开始疼爱他。
可这份欢喜还未持续半刻,他的母后就迫不及待地说:“桉祁,医仙说止儿中了碧草毒,以你弟弟的灵力根本无法排毒,你先天灵力充沛,只要你和他换了仙骨,你弟弟就有救了。”
而只因为他愣了一瞬。
他父王就毫不留情地指责他:“你有什么好犹豫的,止儿是因为你才导致灵力只能滞留在最初阶段,这是你欠他的。”
那一刻,乔桉祁才彻底知晓,若是乔山止要他的命,他的父母也会毫不犹豫地取走!
他的心如坠冰窟。
最后苦声哀求:“我可以换仙骨,但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一退再退,一让再让了。”
“好,母后答应你。”
似乎是怕他反悔,医仙竟然早在门外候着。
可换骨之后,所有人又围在乔山止身边。
满身是血、生不如死的乔桉祁,又一个人熬过了最苦的三个月。
而那个曾经因为他受一点伤都会心疼得要命,像是如果他死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殉情一般的慕雪落。
那时也不在他的身旁!
窗外忽然打了一声巨雷。
乔桉祁从梦魇般的回忆里脱身,突然好想见到慕雪落。
他想问问她,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
乔桉祁忍痛起身,冒着雨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乔山止的宫殿外。
虚掩的门缝里传出虚弱的一声:“神女姐姐……”
乔桉祁呼吸一窒,侧眸看去。
只见花园中,乔山止正环抱着慕雪落的窈窕腰身,想要低头吻上她!
而慕雪落……没有要躲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