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沐阳的声音冷淡。
“当年要不是为了把出国的名额留给蓉蓉,我也不会娶她,她跟着我享了这么多年福,这点付出是应该的。”
我已痛不欲生,接下来儿子的话,彻底将我推入深渊。
“因为她,我只能叫亲生母亲蓉姨,这颗肾脏就当还我妈把儿子送给她养的恩情了。”
原来我操劳半生,养大的竟然是妹妹唐蓉和韩沐阳的孩子。
既然这样,我走,成全你们一家团聚。
彻底睁开眼睛,韩沐阳正坐在陪护椅上守着我。
“小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韩沐阳的双眸已经不复年轻时明亮,眼角的皱纹条条分明。
只是平日里我对他的饮食起居格外用心,虽然也是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显得年轻。
见我不说话,他抬手抚摸我灰白的头发。
“麻药刚过,是不是感觉头晕,这是正常的。”
他声音轻柔。
“手术?”
我开口时,嗓子犹如撕裂的干疼。
“手术很成功,放心吧,很快就会痊愈,绝对不影响你带孙子。”
他用棉签蘸着水,帮我湿润双唇。
这是小护士推门进来。
“嫂子真有福气,韩主任对您可真好。”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都是有福气的。
这一瞬,我多希望我没有听到他们父子的谈话。
这样我就可以沉浸在夫妻恩爱、子女孝顺的谎言里,继续为他们韩家付出。
儿子进来的时候看到了我眼角的湿润。
“妈,你怎么还流泪了,真是越老越娇气,这么个小手术,还是爸爸亲自操刀,你看看那些病人谁有这样的福气?”
儿子贺峥说得对,没人有我这样的福气。
被自己爱了三十多年的丈夫,亲手划开肚皮,摘取脏器,送给自己的情人。
更可笑的是,这个情人还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紧紧闭着双眼,假意睡着不想面对我养了二十多年的韩峥。
他的眼睛确实和唐蓉一模一样。
如果他是唐蓉和韩沐阳的亲骨肉。
那或许我先天子宫畸形,也是一场骗局。
我的双手死死地捏着床单,发泄着心中的愤恨。
韩峥在我耳边又轻唤了几声,我始终没有睁开双眼。
“不用喊了,我让麻醉师给她加大了麻药的剂量,又在她液体里加了镇定类的药物,这一两天她都不会完全清醒过来。”
韩沐阳忽然出口,接着又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蓉蓉身边没有人怎么行?”
“蓉姨她已经醒了,是她让我过来找您的,她说您不在她身边,她害怕。”
韩沐阳轻轻叹了一口气。
“蓉蓉还是和年轻时候一样胆小,你和我一起过去陪着她,有咱父子在身边,她才能安心。”
两人毫不迟疑出门的时候,我睁开了双眼,眼泪再次肆虐。
唐蓉,她就是我的梦魇,我以为从我嫁给韩沐阳起,我的梦魇就该结束了。
原来,只是我的自以为。
我做完手术的第四天,一直在忙的韩沐阳再次出现。
他拿起苹果笨拙地给我削皮,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是我削好苹果切块递给他吃,能拿手术刀的韩主任,却削不好一个苹果。
“小芸,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已经能下地了,不如出院吧。”
我的伤口还在撕裂的疼,不过是今早下地挪了两步。
见我脸色发白,他又补充。
“主要你在这里住院,我总是担心你,都不能集中精力工作,你也知道,手术台上分神,要的可是人命。”
我点滴完了,自己按铃。
渴了等护士进来,求她们帮忙倒水。
就连去洗手间,也是一个人按着床头扶着墙,一步步挪过去的。
就这样还是嫌我碍事。
“我,想多住一天,伤口很疼。”
我低着头声音沙哑。
“疼是正常的,我是医生,你在家我一样给你伤口消毒,收拾东西,我让小峥送你回家。”
三十年,就算养条狗也该生出感情了,可他对我连点同情都没有。
我心里明白他是怕我能走动了,碰到唐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