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守在奈何桥边的孟婆,私下伺候阎王顾廷夜多年。
就在我以为他会信守承诺公开娶我时,却被人推入忘川河水中险些魂飞魄散。
顾廷夜将我救起喂我汤药,可喝下去的却是孟婆汤。
这汤水出自我手,我怎会不识这味?
他不知的是,孟婆汤对我却是无用。
“三日后,本王将与岳瑶成亲。”
“到那时候你不必再来行榻上之事,孟婆一职也一并卸掉。我自会安排你去其他岗位。”
明明前一秒还在惜我如珍宝,下一秒高高在上审视我如草芥。
我眼神空洞躺在一旁,眼角的泪悄然迷失在发隙。
既然作罢,顾廷夜,我依你便是。
......
刚经历忘川河噬魂挫骨的我,疲惫的靠在床上。
顾廷夜完全不顾我是否愿意,再次将我束缚在怀中。
他用手指重重抹去嘴唇上残留的汤渣,深吻而至。
生怕嘴唇碰到一滴“回魂”汤。
眼神格外温情,可手上的力度丝毫容不得我反抗。
此刻的我却享受不起他带来的余温。
身子痛入骨,心也未缓过劲。
就在我以为他放过我时,门外登记小鬼来报。
“王上,岳瑶姑娘已签名入册。”
顾廷夜一顿,是他经常梦中呼唤的那个名字。
“星汝,我还有要事在身,休要耽误。”
被单被我撰在手里默默变形,眼泪随着身子一点点渐入绝境。
往常不让我疼痛分毫的他没了怜惜,敷衍的帮我擦拭眼泪。
他以为我哭是因为今日过于野蛮霸道。
若是平日我一定会再次沉沦在他的柔情里。
可现在,面对呼出的热气,我只感到寒冷。
蜻蜓点水后,顾廷夜起身恢复阎王锐气。
“我放你三日假,三日后回殿前报道。孟婆一职暂由她人代理。”
我拽住他的衣摆,多么希望他能停留片刻。
“从现在起,你只是孟星汝。”
他狠心将残存掌心的布条抽出。
我当然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们还未入地府之前,他已是功勋赫赫的战场杀神大将军。
我的国家常年战乱名不聊生,是他将我从死人堆里带出。
本以为就此别过,可军营里几个士兵误作我为人质,强行扒衣想要糟践。
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配剑失了智一样疯狂乱挥,伤及前来救我的顾廷夜。
谁知那把配剑被涂抹剧毒。
他未能幸免被我毒害,最终死在我的剑下。
我不堪心中罪孽,一年后自尽。
待我来到地府时他已成为万鬼敬仰的冷面阎王。
为报答他,我甘愿被万千残魂侵蚀,淌过忘川河到达彼岸。
“从此以后你便留在本王身边作孟婆一职。”
我和他默契使然,或许有着前世的羁绊。
晚上他夜夜将我留在身畔。
这些年,地府皆知我们关系紧密,早已把我当做未来的阎王妃,阎王未娶罢了。
只有我知道,不是他不娶,而是那人还未来到。
“听明白了?先回去吧。”
我听愣了神。
现在寅时正是恶鬼当道之时,小鬼们无一不躲在自己住所。
而他从未晚上将我赶出,更不要说此刻。
我终究没忍住:
“王上,现正值恶鬼还阴,我若回去岂不是会撞见。”
顾廷夜停驻半响,可他还是决绝的将我赶下榻。
“走吧,我送你。”
他见我眼眸低垂,重重叹口气。
地府的日子我们默守几十年。
曾经我的到来,他不曾这般迫切接待。
现却着急将我送走。
待我穿好衣物时,顾廷夜已走至门外看了一眼等候多时的小鬼。
“本王还有点事,改日再送。”
我还想再争取,他只丢下一句便匆匆离开:
“你身子上有本王的气息,恶鬼断不会伤你。”
难道他不知,那些恶鬼正是记恨他的铁面残忍才会到处祸乱以致报复?
只需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到屋。
我却手脚并用爬了一个多时辰。
那些恶鬼争先恐后不断钻入身体里撕裂我的灵魂。
他们曾经在十八层地狱遭受的刑罚,现在正转接在我身上。
回房后,身上皮肉虽看不出伤痕,可还是被入骨的疼折磨到遍体鳞伤。
头痛欲裂,记忆明显开始断断续续。
这些并非来自孟婆汤,而是我的魂魄在忘川河和恶鬼侵蚀后变得残缺不堪。
如若再淌过一次忘川河,我也许真的魂飞魄散。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两个女鬼扶起到床上。
“这孟婆也真是可怜,伺候王上这么些年到头来给她人做嫁衣。”
“还孟婆呢?这两天王上把孟婆的活都交给了岳瑶姑娘。”
“明天王上大婚后,孟星汝不但失宠没了孟婆一职,还被迫失去记忆,真够惨的。”
看来大家都早已知晓,只有我还在替顾廷夜找借口幻想那碗汤是被小鬼拿错。
全身又开始痉挛,魂魄碎裂之痛。
身上的四只手果断抽离开来。
“星汝姐,王上命我们来您这取霞帔。”
霞帔?
我强撑起身子,在破碎的记忆中搜寻这霞帔。
隐约记得那是十几年前,我厚着脸皮在他身子下极力配合才讨来的。
直到我拉着他犯戒逆闯人间。
那时的他对订做霞帔毫无兴致,站在街上蓦然遥望皇宫。
如今回想,哪有什么陪我,只是顺势回人间看一眼未续之缘。
“星汝姐,麻烦您快点,小的实在不敢耽搁。”
“抱歉,不记得放哪了,你们先回去吧。”
不是我不肯拿,是这一部分记忆已缺失。
前脚把她们打发走。
后脚顾廷夜登门。
“霞帔呢?”
哑口半响。
他一把将我薅下床,我跪趴在顾廷夜脚边。
“我不记得...”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
满意的撩起我还在努力回忆的脸:
“记好了,你是孟星汝,你只需要乖顺于我。”
“明天,我会给你安排新的住处。”
心痛到不能呼吸,龟裂的魂魄又在抽搐肉体。
是啊,早在岳瑶来的那日,我就该离开了。
何须现在还要装作失忆被赶呢?
茫然。
离开后又该去哪?
人间继续回到那苦不堪言的地方?
地府做只游荡被人嫌的厉鬼?
还是在那最下层的地狱苟活?
顾廷夜见我倒在地上久趴不起,嫌弃耻笑:
“孟星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喝个汤后连心性都变了?”
他一脚踢开我颤抖的身子:
“明日午时前把霞帔送至殿前。”
“至于在哪...”
他环顾四周,像是给我指了一条路让我找寻。
顾廷夜,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我做鬼已全然还清。
在他以为我装模作样挽留他之际,我艰难爬起第一时间打开木门。
“你可知我是谁?多少人做梦都盼着我能多留意一分。”
他不可置信。
活脱脱一个粘人精如今喝了孟婆汤变得冰冷难以靠近。
“您是尊敬的阎王,小的只是一只厉鬼。”
“很好,孟星汝,你...哼。”
“若是耽误吉时,本王定要你魂飞魄散。”
顾廷夜不知从哪来的气,夺门而出。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