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你确定愿意代替洛洛成为丹玛女神吗？要知道，成为丹玛女神后，你终生都不能再婚嫁，你和江谨言的婚事也就只能作废了。”布满金像的寺庙里，主持用苍老却又慈悲的声音询问道。
苏清婉跪在殿内，眉间点着一抹朱砂，她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回答：“我确定。”
反正江谨言爱的也不是她。
他爱的人是洛洛。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成全他们吧。
“主持，我还有一个请求。”苏清婉垂下眼帘，然后低声道：“在我正式成为丹玛女神前，我希望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洛洛和谨言。”
主持答应了，并告诉她，她只有七天的时间，和至亲至爱告别。
七天后，她便不再是苏清婉，而是寺里的丹玛女神。
苏清婉走出大殿时，一抬头便看到了一抹雪白的身影。
江谨言穿着纯白色的藏袍自长廊处走来，他的皮肤也是雪一般的冷白色，唯独那双眼，子夜一般，深不见低，却隐隐透出几分幽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苏清婉，江谨言微微蹙了下眉。
他似乎根本不想见到她。
尽管她是他的未婚妻。
心脏传来刺痛感，苏清婉却视而不见，她故作轻松的笑：“来礼佛呀。”
江谨言的目光更冷了，他显然不信她的话。
也正常，这么多年来，她就像一个小尾巴一样，一直跟着他，她对经文根本不感兴趣，可为了能跟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她硬着头皮读了一本本厚重的佛经，还请了藏族的老师来教她藏语……
藏语好难学，她起早贪黑的背，好不容易学出了一点成效，于是她便兴高采烈的来佛堂找他，并红着脸用藏语跟他告白。
然而，满心的欢喜，最后换来的，却是他冷冰冰的一句：“你这是在亵渎信仰。”
那时候她还小，不明白，她喜欢他，怎么就是亵渎信仰了？
后来她懂了，他一出生便被认定是佛祖转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子，是诸佛的象征。
而她的爱是私情，是对佛子的亵渎。
“谨言哥哥！”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银铃般悦耳。
穿着红白色相间藏袍的洛洛从长廊的另一边跑来，她步伐轻盈，像一只雀跃的鸟：“谨言哥哥！太好了！师父同意我还俗了！”
她冲过来，飞扑到了江谨言的怀里，明艳的脸上写满了兴奋。
看到洛洛，江谨言的目光也柔和了下来：“怎么会？你是丹玛女神，还有七天便要正式受礼，师父怎么可能让你还俗？”
“师父说，有一个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姐姐愿意代替我成为丹玛女神。”洛洛笑着回答道：“而我尘缘未了，也不适合礼佛，所以他便允许我还俗了。”
闻言，江谨言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罕见的亮起了微光：“真的？太好了。”
他们都说，佛子没有七情六欲，佛的内心是平静的，人世间的情爱，无法让他的内心泛起涟漪。
苏清婉信了。
可现在，看着江谨言眼眸里闪起的微光，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
她的爱，对佛子来说是亵渎。
那佛子动了凡心，又怎么算呢？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而不被爱的那个，则往往有苦难说。
苏清婉苦笑了下，算了，反正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谨言哥哥，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乡，现在我还俗了，你带我去外面看看好不好？”洛洛拉着江谨言的胳膊，左摇右摆的撒着娇。
江谨言眉眼温柔，声音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了：“好。”
这是自己的未婚夫……
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苏清婉垂下眼睛，她不愿再看他们郎情妾意，转身打算离开。
可洛洛却叫住了她：“清婉姐姐，再过一周，你和谨言哥哥是不是就要举办婚礼了？你们的婚礼要在哪里办呀？我可以参加吗？”
苏清婉脚步顿住，无法再往前移动。
江谨言在五年前就已经还俗了。
他说他凡心已动，无法再专心礼佛。
可苏清婉心里却很清楚，他破空色戒不是因为她，他还俗也不是因为她。
他们的婚约虽然保留了下来，但她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心。
“……婚礼还有举办的必要吗？”苏清婉回头，一脸哀伤的看向江谨言。
后半句话，她没能说出口：你想娶的人，又不是我。
江谨言微微蹙了下眉，他无悲无喜的脸上，罕见的显出几分怒意来：“不要妄言。”
他没有给她答案，而是让她把哀怨收回。
别人都能怨，但她不能怨，谁让她爱上的，是代表诸佛的佛子，用私情玷污他已是大错，她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怨他？
苏清婉自嘲般的一笑，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传来江谨言毫无温度的声音：“我和你既然有婚约，我便一定会遵守约定娶你。”
这句话，苏清婉以前听到过。
她小的时候，曾哭着问江谨言：“你不还俗，那是不是要和我取消婚约，不娶我了？”
这里的僧人是可以带发修行的，十二岁的江谨言从未离开过寺庙，他赤着脚盘坐在菩提树下，长发如墨，绸缎般披散下来，好看得不可方物。
“不会。”佛子说：“你我尘缘未了，我欠你一段姻缘，今生需娶你，才能了却情债，修得圆满。”
她那时只有十岁，正是傻得可爱的年纪，他说了那么多，她只听懂了一句“不会”，于是便心满意足的笑了。
谨言哥哥说了，他不会不娶我。
他会娶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傻，真傻，她那时怎么会傻到这种地步呢？
怎么就听不出来，他不是想娶她，而是想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从此以后，不再欠她一分一毫，也不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当天晚上，苏清婉便坐飞机飞了回去。
以前她每次来，都会尽可能的多在寺庙住几天，不为别的，只为能多见见江谨言。
哪怕只多看一眼，她都会异常满足。
但这次，她当天来，当天便走了。
次日上午，江谨言打电话过来，让她过来试婚纱。
苏清婉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六天后，她不会成为江谨言的新娘，她会重新回去，成为新的丹玛女神。
但想了想，她还是去了。
江谨言说得没错，此生情缘得了，才能心无旁骛的入佛门。
那她便陪他走完这一场婚礼，让他把欠她的情还了，从此他们一别两宽，两不相欠。
这样想着，苏清婉来到了婚纱店。
一进门，却看到洛洛正穿着蓬松洁白的婚纱，站在镜子前开心的转圈圈。
那婚纱很眼熟，正是江谨言为苏清婉订做的那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