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错，是慕归尘的声音。
温不渡拿着手机，只觉窗外的雷鸣响在自己脑子里。
见她迟迟不说话，楚妙安心急如焚地抢回手机，哭着说：“归尘，文文病发了，你快来！”
温不渡脸色越发难看。
抢救室里是她的病人，楚妙安是她病人的家属，而家属通讯录备注为‘老公’的人，是她的丈夫。
“温医生，孩子血压越来越低了！”
护士紧张的话拉回温不渡的注意力。
秉持着一个医者的素质和理智，她强压下混乱的思绪，转身重新进了急救室。
一个小时后。
堪堪松口气的温不渡摘着口罩，刚出急救室，就看见慕归尘正搂着楚妙安安慰。
向来对所有人，包括自己这个的妻子都冷漠至极的男人，竟然满眼温柔。
温不渡僵在原地，还是楚妙安主动迎了上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温不渡看了眼慕归尘。
他从容不迫，没有半点被发现不忠的慌乱。
她哑声开口：“已经脱离危险，留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楚妙安松了口气，匆匆得跟着移动病床去了病房。
空旷的走廊，留下慕归尘和温不渡四目相对。
在温不渡开口前，男人就言简意赅地解释：“她是我的大学初恋。”
温不渡怔了瞬，苦笑：“你倒坦诚……孩子是你的？”
慕归尘沉默了。
温不渡眼眶一酸，只觉有股冷意如针似的扎进了心口。
慕归尘似是对她的反应很不悦，眉头微微蹙起。
“难道我没有拥有初恋的权利？当初奶奶去世前硬要我们结婚，所以我从一开始也就告诉过你，我们这段婚姻不会幸福。”
“你不管不顾，还高高兴兴接受，为什么现在又摆出副吃大亏的模样。”
教训又嘲笑般的话让温不渡顿感狼狈。
不等她回答，慕归尘又冷冰冰地丢出句：“别矫情，我看不惯。”
说完，他转身朝病房走去。
望着那冷峻的背影，温不渡心头原本的苦涩一下成了怒气。
可这是医院，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回到办公室，温不渡缓了一会儿，电话响起了起来。
是主任。
她立刻接起。
“不渡，无国界医生组织已经确认好了你的信息，你把护照办好，就能跟他们一起行动了。”
听到主任的话，温不渡的心情才好了些：“好，我会尽快办好的。”
主任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当初你学医是因为归尘有心脏病，所以想学医照顾他，可你现在要去做无国界医生，他怎么办？”
温不渡眼神一沉：“……会有人照顾他的。”
她匆匆挂了电话，目光落在桌上自己和慕归尘的合照上。
她母亲曾是无国界医生，但因为难产去世，而父亲因为犯罪被警察击毙。
八岁的温不渡被亲戚收留，成了慕归尘的邻居。
那时候所有的小孩都欺负她，骂她跟她父亲一样是坏蛋，只有慕归尘为她出头。
从小学到高中，整整十年，她都被他护在身后。
直到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两人好像一下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温不渡一直以为慕归尘之所以性格冷淡，是因为有心脏病，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两人过了三年婚姻生活，她才恍然明白了。
他不是冷淡，而是把热情给了别人。
下定决心离开慕归尘后，温不渡意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反而有种完成毕业课题的如释重负。
她犹豫了一秒，而后拆了相框，把合照撕了扔进垃圾桶。
拿出手机，温不渡把自己的社交动态改成——离异中！
天渐亮。
同事来跟温不渡交班。
“温医生，我刚路过病房看见你老公了，你老公那工作狂魔居然在陪着一个小孩，还跟小孩妈妈有说有笑的？那母子俩是他什么人啊？”
温不渡顺口就回：“他表妹。”
说完，她打了声招呼就下了班。
回去的路上，她又顺道去了机关办办护照。
工作人员将身份证还给她：“护照会在十五个工作日内办好，请留意信息。”
等温不渡回到家，已经是中午。
推开家门，一股饭菜香扑面而来。
她怔住。
一直毫无人气的家，竟然有了烟火气。
循着香味的来源，温不渡看见了慕归尘正在厨房里打包饭菜。
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人夫感的一面。
温不渡愣神之际，慕归尘冷不丁开口：“锅里还剩下点，你将就着吃。”
看着那可爱的小狗饭盒，温不渡就知道那是他给楚妙安儿子准备的。
应该说，他儿子……
温不渡抿抿唇，毫不遮掩地坦白：“我向无国界医生组织提出了申请，已经通过，很快就要跟组织去非洲。”
“嗯。”
“可能三年，也可能十年都不回来了，所以我们明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嗯。”
她腮帮子不由的一酸，攥紧了双手：“慕归尘，你听清楚了吗？我要跟你离婚。”
慕归尘拎着打包好的饭盒，转过身。
温不渡才发现，他左耳上戴着蓝牙耳机。
“我在打电话，你先吃饭吧。”
他不咸不淡地扔下话就走了，就像从没回来过一样。
温不渡看着锅里还在冒着热气的剩菜，笑了。
笑自己在他身边十几年，他连白开水都没为自己烧过。
笑自己以为能轰轰烈烈结束这场婚姻，结果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仰头深吸口气，又沉沉吐出，转身回了房间。
温不渡回到书房，把以前的旧物都出来。
有她写给慕归尘的情书，有她偷偷临摹的他的素描画。
还有她写着关于喜欢慕归尘厚厚的日记，记录他们点点滴滴的手绘和无数的手工制片。
温不渡一件件整理，才发现原来这些东西多到占据了大半个房间。
又和她的感情一样，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是慕归尘。
温不渡眉头微微一皱，按下接听键。
刚要开口询问，里面却传来孩子的嬉笑声。
紧接着，是楚妙安温柔的笑声：“文文，你又玩爸爸的手机。”
“没事，让他玩吧。”
慕归尘的声音也很温柔。
隔着屏幕，温不渡都能想象到那一家三口般的温馨场景。
出神时，楚妙安的声音再度传出：“其实我很抱歉，一直这么麻烦你。”
“虽然我不认识你太太，但能被你奶奶那么挑剔的人喜欢，那她肯定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原来她知道，慕归尘是有家室的人。
温不渡抓着手机的手缓缓收紧。
“归尘，你太太追了你十年，难道你真的没有对她动过心吗？”
听到这个问题，温不渡也想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才接着响起慕归尘的回答。
“她那些年疯狂的追求，对我来说只是困扰。”
迎头浇了盆冷水般的感觉让温不渡顿觉难堪。
她主动挂断了电话。
四周一片沉寂，温不渡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膛下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她总以为自己跟慕归尘走得慢点没关系，至少在前行。
却从没想过，慕归尘一直都不想跟她走在同一条路……
温不渡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起精神，把这些年沉甸甸的执念打包扔出去。
楼下正收废品的阿姨看见后，立即叫住她。
看着称盘上的指针跳动。
阿姨眼角炸花：“呦，不少呢，十块钱！”
温不渡苦笑。
她深爱慕归尘的十年也就值十块钱。
“不用了阿姨，送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