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月亲眼看着扶桑叶一点点消失在眼前，眼神却忽然变得茫然。
她怎么会在长生殿？她来做什么的？
她看了眼眼前的扶桑树，恍惚地离开长生殿，回了夜宸宫。
回到南殿内，云奚月第一件事就是布置上结界。
刚刚入夜，云奚月就感受到了结界的震动。
隔着一层结界，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洛白。
看到她，洛白面色不悦的开口：“姐姐，你怎么设了结界？”
云奚月淡淡开口：“我不是你姐姐，你的素素姐在西殿。”
洛白面色一变：“云奚月，我白天里说的都是气话，你怎么可以当真。”
“我们相处了二十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就不要我了，你就这么绝情！？”
云奚月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原来洛白也知道他们相处了二十年。
她平静开口：“对，洛白，我不要你了。”
云奚月说完，不再搭理他，转身往殿内走。
身后传来洛白气急败坏的叫声：“云奚月，你别后悔！”
云奚月脚步没停，后悔？她只后悔二十年前和他契约。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撑不住，她早就解除了契约。
……
第二天一早，云奚月就察觉到整个夜宸宫内的三万株曼陀罗尽数枯萎。
紧接着，她布置的结界被人强行破开。
下一瞬，她就听到了谢无尘怒气冲冲的声音：“云奚月，你做了什么？为何本尊种下的曼陀罗为何全数枯萎。”
云奚月看向谢无尘，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与疑惑。
院中的曼陀罗都是谢无尘种的？可喜欢曼陀罗的人不是她吗？
但她还是如实道：“因为我要死了。”
曼陀罗生于奈何，长于忘川，和三生石相伴而生。
如今她这具躯体将死，伴生的曼陀罗自然也要死去。
谢无尘面色倏地一沉，怒声斥责：“云奚月，事到如今你还满嘴谎言，不知悔改！”
“本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这三万株曼陀罗救活！”
云奚月不解的看向他，淡淡开口：“神君为何如此动怒，曼陀罗是我心爱之物，如今死了不是更好，便不会再碍素素姑娘的眼。”
谢无尘默然一瞬，冷声开口：“本尊的东西，即便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毁掉。”
“本尊给你五日时间，若是救不活，别怪本尊不讲情面！”
说完，谢无尘也不等云奚月回复，直接拂袖离去。
他也不知为何，一见那枯死的曼陀罗，便觉心慌不已。
云奚月看着他的背影，苦涩一笑。
可惜，五日后，天界早已没了奚月仙子。
谢无尘，你注定永远都无法再看到盛开的曼陀罗。
谢无尘走后，云奚月也离开夜宸宫。
她开始前往洛水、月宫等地……把她和谢无尘之前留下的痕迹都消除干净。
既然谢无尘笃定谢素素才是他的爱人，那么她会在离开前，把他们相爱的证据一一抹除。
五日后，她要让谢无尘翻遍九重天，再无处寻她。
直到黄昏，她才回到夜宸宫。
刚到夜宸宫门口，她突然察觉到了本命剑的气息。
可气息不在她的南殿，而是在谢素素的西殿。
云奚月心中不安，快步往西殿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看到谢素素手里正拿着她的本命剑。
云奚月冷声质问：“我的本命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谢素素扯出一抹笑：“云奚月，你身上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夺过来。”
“就算夺不过来的，我也要毁掉。”
云奚月拧眉，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见谢素素握着她的本命剑狠狠刺向自己的腹部！
云奚月一愣，下意识想阻拦。
可她刚伸出手，本命剑就已经回到了她手里，上面还沾着谢素素的血。
“阿尘救我，云姐姐要杀我！”谢素素惊慌地看向她身后。
下一瞬，云奚月整个人就被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谢无尘怒声开口：“云奚月，你找死！”
他眯了眯眼睛，云奚月的本命剑就寸寸断裂。
云奚月一句话都来不及辩解，口中就猛地喷出一口血，屈膝跪倒在地上。
本命剑和她神魂相连，温养了百年，早就是她的一部分。
此刻本命剑毁，是要了她半条命！
丹田内的灵气搅作一团横冲直撞，搅碎她的五脏六腑也不停息。
而谢无尘慌乱将谢素素抱到床上，为她输送灵力，治愈伤口。
等谢素素气息平稳下来，谢无尘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向面色惨白的云奚月。
“云奚月，本尊说过，再伤素素，本尊必让你十倍奉还。”
“青玄剑！”
青玄剑是谢无尘的法器。
谢无尘话音刚落，青玄就幻化成十把剑，狠狠刺向云奚月的身体！
十柄剑霎时便将云奚月钉在地上，鲜血堵住了她的喉咙，叫她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
鲜血从各个伤口处不断的流出，不过几息的时间，她的气息就快速衰弱下去。
谢无尘一抬手，将青玄剑收了回来。
这一次，云奚月只轻哼一声，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谢无尘眸光微动，下意识拧眉。
身后的谢素素哭着唤他的名字：“阿尘，我好痛，云姐姐为什么要杀我。”
谢无尘连忙回到床边，抱住她安抚：“素素别怕，她以后都不会有接近你的机会。”
说完，他冷声下令：“云奚月，往后没本尊的允许，你别再想踏出南殿一步！”
云奚月眼前一片昏暗，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她咽下喉中腥甜，哑声开口：“……你为何不直接给个痛快，直接杀了我？”
谢无尘沉默了一瞬，随即冷笑道：“你欺瞒本尊百年，想要个痛快，痴心妄想！”
“本尊要你活着，生不如死！”
说罢，他施了个术法在云奚月身上，将她丢了出去。
云奚月身上的伤口又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可那痛楚不亚于被剑穿过时的撕裂感。
云奚月咬紧牙关，在心中苦笑，这就是她抛弃身份，宁愿以凡人之躯陪伴百年的人。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云奚月才恢复了点力气。
身上的伤势愈合了大半，但青玄剑留下的痕迹永远也抹除不了。
她撑着站起身，刚走两步，胸口处再次传来剧痛。
她垂眸看向穿透胸前的这只手，耳边传来洛白熟悉的声音，充满恶意。
“云奚月，本命剑被毁的滋味不好受吧。”
云奚月一怔。
原来，她的本命剑是洛白给谢素素的。
她怎么忘了，只有作为契约兽的洛白，才能偷走她的本命剑。
洛白继续说：“如今你这具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不如就将仙骨给素素姐。”
云奚月笑了，苍凉又悲戚：“你可真是谢素素最忠心的狗。”
“只可惜没解契之前，你我之间，终究我是主，你是仆。”
她心念微动，洛白就闷哼一声，面色痛苦，再也动弹不得。
她抬手一掌把他打飞了出去。
云奚月腿一软，单膝跪在原地，神色却冷静的很：“今日，即便我云奚月神魂泯灭，身死道消，也要解除契约。”
她随意擦掉嘴角的血，调动仙力，眉心显出一个金色的契约标记。
契约之阵在两人脚下浮现，快速转动，云奚月厉声开口：“契，解！”
天边惊雷乍响，重重劈在二人身上，云奚月猛地吐出一口血。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契约……终于解除了。
云奚月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回到了南殿，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
云奚月再次恢复意识时，就看到谢无尘走了进来。
他向来只穿玄色或青色的衣服，今日却穿着红衣，衬的眉间的火焰红纹越发鲜艳。
云奚月一怔，恍惚中似乎看见谢无尘一身红的衣，牵着她的手，冲她笑得温柔。
她也和他一样，穿着一身红衣。
可仔细想，记忆却十分的模糊。
谢无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明日本尊会和素素三生石上刻下名字，请了众仙观礼，素素希望你在场。”
云奚月一愣，明日就是谢无尘和谢素素的婚礼了？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她竟昏迷了整整三日！
那就代表明日，她的新身体就会重塑完毕，“奚月仙子”将不再存在。
见她神色愣然，谢无尘面无表情就要离开。
他根本不在意她的答案，只是来通知她一声。
云奚月却突然开口：“谢无尘，我们曾经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过。”
“穿着一身红衣，你牵着我，站在众仙面前……”
谢无尘面色一冷：“云奚月，你又在装什么？”
如果不是三生石上刻不上云奚月的名字，他至今都会被云奚月蒙在鼓里。
云奚月拧眉：“我没有，我只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谢无尘不耐地打断了她：“别想再耍小心思！过去本尊同你的种种，不过是受了你的欺骗！”
“本尊真正心悦的，从始至终都是素素。”
说完，谢无尘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云奚月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很久。
但她发现，自己醒来后似乎又忘记了好多事情，记忆出现了大片的空白。
只是一见到谢无尘，心口还是刺痛不已……
次日，天界三生石旁。
等云奚月到的时候，众仙家已经来的差不多。
天边的钟声响了三下，吉时已到。
前方，谢无尘牵着谢素素立于三生石旁，神情温柔。
“素素，今日本尊将昭告天地——与尔结契，永不相离。”
‘与尔结契，永不相离’
熟悉的话回荡在耳边，让云奚月心口莫名刺痛了一下。
话落，谢无尘带着谢素素调动仙力，在三生石上刻下各自的名字。
可直到谢素素面色苍白，也无法刻下自己的名字。
谢无尘眉头皱紧，心里的疑虑与怪异再次生出。
这些日子，他发现谢素素和凡间时的习性大不相同……
这时，突然有人开口：“神君，素素姐终究是凡人之躯，恐怕难以完整刻下自己的名字。为今之计只有替她更换仙骨，让她彻底脱离凡体。”
“这天界只有云奚月是由凡成仙，用她的仙骨再合适不过。”
云奚月顺着声音看过去，对上了洛白满是愤怒与憎恨的眼神。
她心一颤，苦涩一笑。
谢素素一脸虚弱道：“洛白，不可！云姐姐已经受了伤……”
可下一瞬，云奚月耳边传来谢无尘冰冷无情的声音。
“云奚月，本尊放在你这的东西，你该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