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大夫人院里出来。
迎面便是一盆冷水。
表小姐崔盈站在廊下,大笑着拍手:「活该,狐媚子,教你胆敢勾引表哥。」夏衣单薄。
顷刻间便浸透了衣衫。
我委屈红了眼。
世子周晋得了贵人青睐,即将外放通州做官。
大夫人担心他一去大半年,怕被外面的狐媚子勾了魂去。
于是在饭菜里下了药,又假借周晋名义约我前去。
可她忘了。
客居侯府三年,世子他从不喜欢我。
烈药摧折,他宁愿将唇瓣咬出血,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却因此落了个狐媚子的骂名。
我不欲争辩,强忍难堪正要离开。
崔盈却不依不饶,突然伸出手来抓我遮住前胸的手臂。
「遮什么?这侯府后院谁不知道你心悦表哥,为了做这侯府女主人给表哥下药,又衣衫不整的从他房里跑出来,脸都不要了,还怕被人看到身子吗。」
我心下大骇,忙去避让,争执间不慎将她推倒在地。
崔盈摔了个结结实实,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继而浮上阴毒。
不管不顾的叫骂:「沈灯荷,你这个泼妇***,竟敢对本小姐动手,怎么,我说的桩桩件件,你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没做过吗?」我脸色苍白,却无法辩驳!
周晋年少成名,是上京屈指一数的温润公子。
而我,不过是仗着早逝母亲与大夫人的闺中情谊,前来侯府躲避继母搓磨的落魄在室女罢了。
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泥里的尘埃。
就连对周晋生出不该有的念想,都足够让我日夜难安。
得不到回应。
崔盈抬高下巴,恶劣开口:「不妨告诉你,昨日你家继母来信,说是为你相看了好人家,催你回去成婚呢。」
「听闻对方是个鳏夫,前头已经死了三个夫人又膝下无子,你嫁过去便是主母,倒也般配。」我浑身一颤,冷意直达头顶。
迎着我绝望的神情。
崔盈故意拉长音调:「为了这事,大伯母特意喊了表哥去商量,你猜他是怎么回的?」「怎么回的?」嗓子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难受的喘不过来气。
她笑盈盈道:「表哥说,灯荷年岁渐长,是该早日议婚了,若有合适人家,他愿牵线搭桥,促成大好良缘。」话音落定。
我心头钝痛,好似一瞬间落到了阴冷潮湿的涯底。
万分难堪涌上来。
我拂去面上乱发,强忍眼角涩意开口:「如此便多谢世子了。」话音刚落。
崔盈面上笑意一顿,忽然双手垂立低低唤了声:「表.表哥。」我浑身一僵。
紧接着周晋低沉的嗓音自身后传来:「灯荷要谢我什么?」
我硬着头皮转身。
自下药之事后,我们已有月余未见。
周晋依如过去,风姿卓绝。
温润如水的目光轻轻落在我身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曾命人给我送来了礼教书籍,令我好生学习,不得心有旁骛。
传话的小厮悄悄说:「世子是警告姑娘,莫要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我自此处处避让,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见我不作声。
「表哥,」崔盈乖巧唤道,「灯荷姐姐为你备了高升的贺礼。」她眼疾手快,从我凌乱的袖筒里抽出一个香囊,塞到周晋手中。
香囊是男子常用样式,上面静静躺着一朵还未绣完的荷花。
是我惯常用的针法。
在大陈,女子送男子香囊,有表白心迹之意。
周晋脸色一冷:「胡闹。」我抢回香囊,不欲过多解释:「世子,容我回去换身衣服。」他似这才发现我的狼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走到垂花门。
两人的对话低低传来。
崔盈娇憨试探:「表哥,你当真不喜欢沈灯荷吗?」「阿盈,」周晋叹气,「沈灯荷是客,早晚都要归家嫁人的,咱们只管做好主人家该做的体面,旁人如何,与我毫不相干。」
两人的对话渐行渐远。
一阵风吹过,冷意卷到四肢。
我自嘲勾唇。
他们都忘了。
在大陈,女子送男子香囊,除了是表白心迹。
也有应下男子求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