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贵人途经此地,明日会来做客。你见了他,要小心些,别冲撞了他。」
我怔了怔,下意识开口。
「这位贵人,是从长安来的?」
裴氏是当地豪族,在定州一带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能被裴霄称一句贵人的人。
我只能想到那处遥远的长安城。
裴霄点头。
我的呼吸顿住。
有点紧张。
跟裴霄相识这两年,他只知我是个寡妇,孤苦伶仃。
并不知那早死的丈夫,是我胡诌的。
我的过往,其实很是见不得光。
眼下长安来了贵人,万一这人曾在东宫见过我……
想了想,我正准备再问问这位贵人的身份。
外头就有人叩门。
「郎君,贵人要见您。」
闻言,裴霄不敢耽搁,随意交代了我两句,就快步离开了。
夜里,恍恍惚惚的时候。
我做了个梦。
梦到我跪在地上。
触目所及,是一角绣着金龙彩云纹的衣袍。
男人的声音很淡。
听不出什么情绪。
「蒋氏女出身清流、貌美端庄,是孤中意的太子妃人选。
「但她有言在先,成婚前,你必须离开东宫。
「你可有怨?」
我叩头,「妾不敢。」
再睁眼,天还未亮。
丫鬟们进了门,给我梳妆。
屋子里热闹得很,一片奉承声。
「娘子好福气,裴二郎名满天下,满定州的姑娘们啊,就没有不想嫁他的。」
裴霄当然很好。
他性情端方,又是文武全才。
知道我死了丈夫,也不曾看低过我。
他只会认真地看着我,跟我说。
「姑娘医者仁心,是在下见过最坚韧的女子。
「能得你为妻,是我三生有幸。」
想到这里,我低下头,笑了笑。
之前的担忧,也冲淡了许多。
是我想太多了。
在东宫的那些年里,我甚少出门。
偶尔出门,也都蒙着面纱,没人知道我的全貌。
就算这位贵人曾见过我,应当也是认不出来的。
至于那人。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每日忧心朝事、日理万机。
哪里会来千里之外的定州?
我当初来这里,不也正是抱着此生不再见他的念头吗?
站在喜堂上。
我牵着红绸,手心有一层细汗。
堂上人很多。
那位贵人也在。
但他一直没有说话。
我只听到有人在悄悄地议论这人的身份。
「这是谁啊?定州竟有这般人品相貌的人物。」
「我也没见过,不过看裴家人的态度,此人非富即贵啊。」
「也不知娶妻了没有?我娘家有个侄女,生得极标致……」
「应是娶了的。我方才瞧见有个貌美女郎同他是一道来的,只是这会儿入了后院。」
我听了,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想着:今夜一过,我便是裴家妇了。若这人跟他的夫人届时还在此处,那我免不了要上心些。
很快,拜完堂。
临出门时,被人簇拥着,我打了个磕绊,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
有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我。
又很快松开。
隔着嫁衣,我感受到了他滚烫的掌心。
我连忙开口,「多谢。」
扶我这人并没有立刻回应。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饶是隔着盖头,我也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一句。
「夫人瞧着倒有些眼熟。
「像是我的一位故人。」
我心神一凛。
这道嗓音,我听了那么多年,几乎要刻在骨子里。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