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胸口的疼,依旧清晰。
病房静悄悄的,除了滴答作响的机器声,就只剩下了门外的脚步。
我打开门,就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陆时绪。
此刻站在许晓晓的手术室门前,不停的踱步。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
只有微微颤抖的手和通红的眼睛,出卖着他的情绪。
手术室灯灭,陆时绪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他将许晓晓的手紧紧贴到脸上,好似要将她嵌入骨血。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时绪,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直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许晓晓的病房时,我才回过神来。
透过门缝,我看见一向严厉的祖母抱着许晓晓,哭红了眼。
我看着身后的冷清,自嘲的笑了笑。
陆时绪听见动静立马警觉。
“谁?”
根本没等到我开口,我便被他一把摁倒在地。
直到我痛呼出声,他才反应过来。
他连忙松开我,尴尬的眼神闪躲。
“许小姐不在病房好好休息,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声音依旧平静,可我却一眼就捕捉到他下意识的防备姿态。
八年的相处,没人比我更懂那是什么意思。
陆时绪在防备我,他怕我伤害到许晓晓。
我的心没由来的抽痛起来,想要说话却猛烈的咳嗽起来。
肺部一阵灼烧感袭来,让我痛苦的向后倒去。
陆时绪眼中一惊,刚想将我扶起,病房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女声。
“时绪……”
“时绪,你在哪里?”
那声音未落,陆时绪就迅速收回手,头也不回的跑回病房。
我跌坐在冰冷的走廊,看着单膝跪在许晓晓病床前,虔诚俯首的男人,一瞬间眼眶酸涩。
当初在陆家送来的人里,我一眼就挑中了陆时绪。
不为别的,就是为着他那一身绝不屈服的傲骨。
那时的我几次被他救出困境,看向他的眼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
朋友都在打赌,看谁能让正经不已的陆时绪卸下面具。
我什么都没说,心底却暗暗想着。
我不止要撕下他的伪装,还要看着他高傲的头颅,为我低下。
现在我终于见到了,可却不是为了我。
许晓晓被救出的及时,很快就办理了出院。
我因为吸入了过度的浓烟,声带受损,再也不能长时间说话。
“晓晓最近总是做噩梦,医生建议她多晒晒太阳。”
“晓晓说她最喜欢你房间的阳台,能不能和她换几天?”
我拎着沉重的行李,艰难的站稳住身体。
陆时绪的一番话,让我的心又沉了沉。
他只记得许晓晓的喜好,却忘了我被绑架后,就对粉色屋子有了应激反应。
而许晓晓的房间,刚好是粉色。
陆时绪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满眼都只有一个身影。
见我久久不回应,他终于不耐的皱了皱眉。
“许欢夏,不过是一间房间而已,晓晓可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陆时绪没了耐心,一贯冰冷的面具被拆下,换上了厌恶。
我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涌出一阵苦涩。
和陆时绪相处了八年,他只叫过我许小姐。
听着他那样亲昵的喊着许晓晓,我也曾经故意逗着他,逼他喊我的名字。
可是他不肯,后来我才知道。
因为许晓晓是他心中独特的存在,而我不是。
就连现在,他也只有在为了许晓晓时,才会厌烦的喊出我的名字。
我没再理会他,转身去了客房。
陆时绪看着我的背影,有一瞬间呆愣。
我躺回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任由眼泪蔓延。
许晓晓是在我八岁时,被接回许家的。
她可爱活泼,所有人都喜欢她。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要我把她当作妹妹疼爱,可这个所谓的妹妹,却比我还要大一岁。
失去母亲后,本就孤独的我变得更加孤独。
直到陆时绪出现,他好像拯救我的神明。
永远都会在我遇到危险时,站在我身前,保护我。
我以为在许家一无所有那么多年,终于有那么一样属于我了。
可现在梦醒了,我依旧一无所有。
我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原本属于我的房间里,正亮着温馨的暖黄色灯光。
陆时绪坐在许晓晓的床边,语调温柔的读着睡前故事。
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意,一时间晃了神。
这个眼神我当然熟悉,毕竟我已经用这样的眼神看了他八年。
原来竟是这样明显吗?
那陆时绪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呢?
我自嘲的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
“你……”
陆时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他看着我身旁已经没了半瓶的红酒,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我看着他眼中复杂的神色,还以为他是想要像以前一样。
拿走我的酒瓶,替我喝干净。
可他却只是撇了眼,就移开了目光。
“你之前送我的平安香囊是在哪里买的?”
我听着他的话,眼中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下来。
那香囊可不是买的,是我在南海石庙。
跪着念了一天一夜的佛经,主持感动于我的诚心,才得以求来的。
我移开目光,语气淡然。
“南海石庙。”
陆时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许小姐早点休息。”
他话落就要离开。
我看着他单薄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喊住了他。
“陆时绪,还有几天合约就到期了。”
“你还会继续当我的保镖吗?”
陆时绪背脊一僵,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开口,可落在许晓晓房门上的目光却说明了一切。
我释然一笑,拎着最后的酒瓶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