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子娶亲,我这个长嫂忙前忙后。
出钱又出力,染了风寒还坚持操持喜宴。
新妇进门第二天,要给婆母和我这个长嫂敬茶。
我也准备了一对价值不菲的镯子当见面礼。
没想到,她规规矩矩给婆婆敬了茶,轮到我时,却满脸不情愿。
问婆母:「母亲,嫂嫂这杯茶,就不用敬了吧?」
婆母堆着笑脸道:「不用敬了,你嫂嫂也不在意这些虚礼。」
说完又对我使眼色:「芸娘,你不是给玉琴准备了见面礼么。快让她看看,喜不喜欢。」
李玉琴微微撇嘴,脸上写满了不屑。
但也并没有推辞。
不想给我敬茶,却还惦记着我的礼物,想得美!
我故意装傻:「什么见面礼?」
婆母急眼了:「新妇进门要敬茶,自然要送礼的,你怎会不知?」
我笑了:「可她也没给我敬茶呀。」
李玉琴脸色立刻变了,冷笑:
「我乃高门千金,岂会给一个商户女敬茶?
「你也配!」
她当着全家面说这句话,连下人都皱了眉头。
可婆婆和小叔却仿佛聋了一样。
我收敛笑容:「你这么高贵,怎么还嫁到成宁侯府来呢?
「应该一早就知道,会和我这个商户女当妯娌,还要喊我一声嫂嫂吧?」
李玉琴轻哼一声:「既然你主动提了,那咱们现在就把这事儿解决了。
「虽然你是长嫂,但我是正经成宁侯夫人,以后你见了我得行礼问安。
「往后你尽量少在外面抛头露面,尤其我在的场合,你必须回避,免得我跟着跌份。」
我都被气笑了,转而问小叔宋志安:
「小叔,你怎么看?」
他表情略显尴尬,道:「嫂嫂,玉琴她也是为了侯府和我好。
「跟商户结亲,始终是我们侯府的一个污点。不过我们心里还是会敬着你的。」
李玉琴又不屑地掀了一下嘴角,继续道:
「这里没你事了,你先回去,我已经命人去正院帮你收拾东西。
「往后你就搬去后巷的空屋住,尽量别来前院,一日三餐都在自己屋里吃。
「你一个寡妇要知道规矩,别总往小叔家凑,免得叫人说闲话。」
话音刚落,我的丫头四喜跑来:
「夫人,三夫人的人把咱们院子里的桂花树砍了。还把您屋里的被褥枕头都扔了出来。
「奴婢拦都拦不住。」
我看向宋志安和宋老太,但两人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
我心下了然,这一家子早就商量好了。
亏得我傻乎乎地帮小叔子操办婚事,出钱又出力。
人家这刚把尚书千金娶进门,转眼就要将我这商户女踢出局。
是觉得有了李玉琴,就再也用不着我了,还是觉得我脾气太好,能任由他们拿捏?
我看向宋老太,问:「您老是打算轰我出门吗?」
宋老太忙摇头:「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以你的身份,继续住正院也不合适。
「玉琴现在才是成宁侯夫人,正院当然是他们小两口的。」
两个小姑子也帮腔:
「三嫂自小金尊玉贵的,肯定不能住偏院啊,大嫂,你当识大体,懂进退才是。」
「从前三哥没成亲,你把持着管家权,住着正院,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三嫂进门了,你还不撒手,未免太霸道蛮横了。」
李玉琴十分得意地看着我:
「两个妹妹到底是侯门千金,知书达理。不像某些人。
「商户出身的,要规矩没规矩,要礼数没礼数。
「哪有寡嫂占着主院,替小叔子当家的道理?」
原来,她真正的目的,是要从我手里拿走侯府管家权。
我暗自好笑。
既然她这么喜欢当家做主,我当然要成全她。
我笑笑:「原来弟妹是怕我把着侯府管家权不放,才又吵又闹的呀?
「小叔已经承继爵位,又成了亲,侯府本就该你们当家。
「我一会儿就整理好账本,连同库房钥匙一并交给弟妹。
「我会搬出侯府,绝不再插手侯府事务。」
我话说完,一家人脸上都掩饰不住地欢喜。
宋志安尴尬地挠挠头,对李玉琴说:
「我就说嫂嫂绝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李玉琴哼了一声,对着我阴阳怪气道:
「嫂嫂虽然是商户出身,倒也还懂礼数,不过我可没赶你出侯府。
「是你自己要搬出去的。」
我微笑点头:「当然。」
说完,我就起身离开。
我身边两个丫头,平安和四喜都气坏了。
四喜气得都要哭了:
「什么人啊,还一口一个规矩礼数的,我看她规矩学到狗肚子里了!
「还有三爷,简直是白眼狼,他能读书做官,全靠夫人花钱出力。
「如今攀上了尚书府,就翻脸不认人!」
平安不服气,道:
「要不我们写信给二爷吧,他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摇摇头:「北边正在打仗,就不必用这些事去打扰他了。
「再者,他到底是宋家人,岂会为了我这个外人,与自己的母亲兄弟翻脸?」
我已经不再相信宋家人了。
这些年付出的金钱和感情,就当喂了狗吧。
虽然我喂的野狗都比他们懂感情。
平安不甘心:「侯府没有夫人,哪有今日,如今却叫三夫人捡现成的,奴婢替夫人委屈。」
我淡淡一笑:「该是咱们的,一分不留,至于李玉琴捡到什么,那是她的造化。」
平安眼睛一亮,立刻会意:「是,夫人!」
夫君去世后,我本可以离开侯府。
但那时候老太太病着,宋裕安和宋志安才十几岁,两个小姑子更年幼。
家中无人主事。
我念着夫君的恩情,不忍心离开,主动扛起了宋府重担。
侍奉婆婆,教养弟妹,摇摇欲坠的宋府,才有今日这般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叹人心似水,才刚风光几天,就忘恩负义。
宋志安一个饱读诗书的人尚且如此,宋裕安还能指望得上吗?
我是不信的。
我只想看看,我走了以后,他们能不能把日子过明白。
经过这番折腾,风寒症状似乎加重了,连站也站不稳。
但我还是坚持让人收拾东西,即刻搬出侯府。
李玉琴和一直没露面的老太太急了。
气势汹汹地冲进我屋里:
「秦氏,你要干什么?你的下人跟抄家一样,到处抢东西,你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