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说着话就把人往外面拖去。
三岁的小娃娃，腿脚短短，哪里跟得上她疾走的步伐，几乎是半个身子被拖在地上。
粗粝的石子磨着她腿上的肌肤，宋青萝抽噎着出声求饶。
“我错了娘，下次再也不敢了，您……您慢点……”
林氏听了这话更加来气，手上动作半分都没慢。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怎么着？今日还不是被我抓到你在偷吃？”
“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只能重复着这句话。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娘才会消气。
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娘都总是会生气。
林氏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直接把人拖到房间。
她把人往墙角一推，指着她怒喝。
“站好！”
说罢这句话就转回身翻找着些什么，一边骂骂咧咧。
“要不是你这个赔钱货，你爹能对我这个态度吗？早知道你现在这么不听话，当初就该把你溺死。”
宋青萝贴着墙角乖顺站着，不敢有丝毫反抗。
片刻后，她就看到娘亲拿着针线走过来。
宋青萝一愣，娘亲这是终于注意到她的衣服破了吗？
她犹豫着，对林氏伸出小小的双手，怯生生地要抱抱，眼睫还沾着水痕，看向走来的女人。
“娘……”
林氏却一把嫌恶地拍开她的手。
“贱丫头，这么喜欢偷吃，把你嘴缝上，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听到这话，宋青萝才知道，原来针线的作用不止是缝衣裳。
她缩回伸出的双手，还想往更角落退去，但是瘦弱的背脊早就抵上了墙壁，已经无路可退了。
巨大的恐慌占据着她的脑海，宋青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您原谅我吧娘，我再也不敢吃哥哥的东西了，我会好好干活的。”
“晚了！”林氏瞪她一眼。
她恨透了这个女儿，若她是个儿子，她也不至于被婆母刁难，被夫君冷落。
她夫君是私塾的夫子，在这乡镇里头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初是怀了玉哥儿，迫不得已才娶了她这么个只会做农活的村妇。
不然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嫁进宋家。
可惜这个女儿让生下玉哥儿后受到的重视宠爱全都没了，她怎么能不恨。
林氏一把摁住她挣扎小身体，她几日没吃饭，又瘦小，没几分力气。
林氏一只手就把她按死在地上，随后握着针的手竟真的往嘴上缝去。
针尖刺穿皮肉的瞬间，宋青萝惨叫出声。
但很快，她就叫不出声了。
被她称作娘亲的人，真的把她的上下唇缝到了一起。
她越是想说话，就越是有钻心地疼。
血珠子糊了一嘴，瘦弱的奶娃娃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痛楚昏了过去。
林氏看着昏过去的人，缝了一半的动作也停了。
“真是晦气。”
要死可别死她的房里。
林氏将人拖到小柴房，打算让她自生自灭。
-
被裁员的许嘉音听从好友的建议，打算去直播界闯一闯。
但刚开播，就看到她身后的背景变成了血腥的画面。
不是，这什么情况？
这时被直播画面吸引进来的人也忍不住纷纷评论。
【不吃香菜：这是什么新的引流手段吗？】
【大太阳：我靠，拍电视剧还是虐娃啊？】
【糖糖：人渣，这样引流我要举报了。】
那女人给孩子嘴巴缝起来属实让许嘉音有些不适，但看到观众的弹幕，她只能紧急解释。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看看哪里出了问题，我调一下。”
【哥哥你好香：孩子是在抽搐吗？】
【拿辣条戳你痔疮：不会要死了吧？到底什么情况，主播你说句话啊！】
许嘉音来不及打开设置，眼神移到屏幕中小女孩的身上。
柴房中的小女孩，大概是长期营养不良，并不像她在网上见过的那些小孩子一样肉嘟嘟的。
嘴的一半被缝了起来，血珠结了痂，看起来凄惨无比。
衣服裤子都短了一截，露出来的皮肤是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
不合适的布鞋也被顶破了，露出了脏兮兮的脚指头。
不知道她是发烧了还是伤太重，并不白皙的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身子也一阵一阵抽搐着。
一股无名的愤怒冲上头顶，先不管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画面，这天杀的女人也太恶毒了。
正在这时，直播画面中飘过一条公告。
【拯救小女孩，刻不容缓，打赏金疮药，可以救助小女孩脱离危险。】
这条公告只有许嘉音能看到，她咬了咬牙，哪怕被骂圈钱，她也要试一试。
听完许嘉音的复述，观众又开始了积极的新一轮评论。
【糖糖：举报没用，还引导我们充值？】
【我的ID配享太庙：坚决不充，休想用这种剧情来博同情赚钱。】
评论里众人都在抗议，许嘉音无奈。
正当她打算用小号送一个金疮药试试看，就有一个观众送了。
【贪生Pass：也就六块钱，万一是真的可以救一个孩子呢？】
果然还是好人多，许嘉音感谢的话刚刚说完。
就看到画面中的小女孩逐渐安稳下来，没有抽搐了。
观众一片哗然。
【糖糖：这也行？】
【煎饼狗子：那我也试试。】
【披萨心肠：你们都试，那我也试试。】
在第一个人打赏有了变化之后，其他的观众也热心起来。
紧接着又有三四个打赏。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身上的伤处慢慢恢复成正常的皮肤，连脸上不正常的潮红也消失了。
许嘉音沉默了，第一天开播的她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有些懵的许嘉音被耳机的声音唤醒，是小女孩呻吟的声音，看起来似乎要转醒了。
这时许嘉音眼前又飘过一条公告。
【呼吁观众积极评论，弹幕的愿力会传达到小女孩那里。】
谢谢各位神仙
宋青萝迷迷糊糊睁开眼，神奇地觉得身上不痛了。
唯一还有些痛的就是被缝了一半的嘴巴，不过好像也没有刚开始那么痛了。
她撑着地坐起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摸了摸嘴上的线头。
眼泪又如断线的珍珠般往下掉落，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躲在柴房的角落里。
月光透过破烂的窗户照了进来，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只有发咸的泪水和冷冽的夜风陪伴着她。
这个时候，娘应该抱着哥哥睡在软软的床榻了吧。
爹爹从来不过问她的事情，爷爷奶奶也不大喜欢她。
这时，她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青萝，能听到吗？”
她的眼泪倏然止住，有些无措地四处张望着。
是谁在喊她？
好温柔的声音，跟隔壁的叔婶一样温柔。
她好想开口回应，但是她张不开嘴。
宋青萝爬起身，趴到窗边踮起脚尖试图往外看去，但她太矮了。
尽管努力了，还是看不到外面。
“嘴巴还痛不痛？”
这时又有声音传了来。
宋青萝瞪大了双眼，有人能看到她？
是鬼吗？
哥哥说过，鬼是很可怕的东西。
但这鬼好像不那么可怕，还会问她痛不痛。
她看着黑黑的房间，嘴巴刚张开半寸，就被线给拦住了。
她只能无声地点点头，难过地垂下头来。
“别站到窗边了，夜里风大。”
听到这句，宋青萝听话地挪了挪步子。
她好想问问是谁在跟她讲话。
但她好像永远也不能说话了。
看着这样乖巧的小团子，许嘉音和观众的心都要碎了。
再次听到要打赏时，在场的五十个观众有四十五个都送了礼物。
【糖糖：我都送了五个金疮药了，怎么嘴巴还没好？】
【投点票吧：对啊，我也送了三个了，难道是还不够？】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就没有断过，许嘉音由衷地有些感动。
一边是为了小女孩的好转，一边也是为了自己终于不用饿死了。
对于小女孩的处境，她深深地能够共情。
只不过她是姐姐，家里人更喜欢的是弟弟。
当她拿不出钱寄回家里的时候，妈妈甚至让她去卖。
许嘉音长舒一口气，整理好稀碎的情绪，尝试对小女孩说话。
“或许有些痛，但你可以自己把线拆了吗？”
这么多礼物，嘴巴的伤还是一直没好。
许嘉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或许是因为线一直在干扰。
评论也被她这句话提醒了，纷纷在评论通过念力传达给宋青萝。
宋青萝摸到嘴唇上凹凸不平的线，心里实在害怕。
怕痛是真的，但她更怕被娘亲发现她私自拆了线，会遭到更狠的对待。
许嘉音看出了她的想法，她鼓励着小女孩，也像是在鼓励小时候的自己。
“不要怕，我们会帮助你的。”
宋青萝听到这温温柔柔的声音，终于伸手握住那根垂在胸前的针。
她忍着痛，一点一点把线头拉了出来。
本来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痛得她直掉眼泪。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一阵揪心，在她将线头扯掉之后，立刻安排上了金疮药，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
而宋青萝真的感觉到，嘴巴的痛越来越轻。
她抬手轻轻地碰上唇，发觉一点也不痛了，不禁露出惊喜的笑容。
她眼眶蓦地红了，往地上重重一跪，磕了个头颤抖着道。
“谢谢各位神仙。”
她偷偷听过娘哄哥哥睡觉时讲的故事。
这些帮助她的肯定是神仙，才不是什么鬼。
“快起来快起来，别跪了。”
懂事的小奶娃，这一跪让众人的心都快化了，这么懂事的孩子居然也会被这样残忍的对待。
虐待她的那个女人简直不是人。
看到她全身的伤都好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但宋青萝的肚子却在这时咕咕叫了起来，她揉了揉扁扁的小肚子。
长期受饿，让她的胃有些痛。
但她不好意思再求神仙帮忙，神仙已经帮了她很多了。
不过直播间的众人可没放过她肚子叫的声响，除了骂恶毒的女人就是问许嘉音怎么办。
许嘉音紧盯着屏幕，没有错过屏幕的公告。
【请注意，可以根据礼物的类型来干预小女孩的处境。】
看到这条，许嘉音赶紧打开礼物列表翻找着。
很快就被她找到了，还好几样呢。
“可以送食物相关的礼物。”
宋青萝的鼻子里很快就传来了食物的香味。
她抬起头借着月光去看，在她面前出现了一大堆的食物。
有大鸡腿，鸡汤，还有她没见过的，像肉夹馍一样的食物。
【糖糖：我们猜猜小青萝最喜欢吃哪个。】
【不吃香菜：肯定是我送的汉堡，她一个古代人没吃过，多新鲜啊。】
【正在输入：你那玩意儿没有营养，还是我的鸡汤好。】
许嘉音弯了弯眉眼，用念力跟宋青萝对话。
“快吃吧，吃饱了再想别的，但是别吃太急了。”
【小红薯：主播记得提醒她别吃鸡腿，好像饿了很久，还是喝点汤吃点粥就好了，不然胃承受不住。】
这个评论一出，送了其他东西的观众顿时有些懊恼了起来，忙附和着让许嘉音提醒。
许嘉音又赶紧补充了几句。
宋青萝看着眼前的大鸡腿，吞了吞口水，还是决定听神仙的话。
她端起鸡汤，迫不及待就往嘴里送。
喝完了鸡汤又把那碗粥喝得精光。
很久很久没有过的饱腹感，宋青萝感觉这一刻实在是太幸福了。
小嘴一撇，感动得哭了出来。
众人一看这还得了，他们可见不得着小奶团子哭。
许嘉音也有些无措，还是评论区的宝妈观众提醒她，可以给孩子讲故事。
许嘉音上网翻了一篇童话故事，小青萝就靠着墙静静听着，逐渐睡了过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了，看到她安稳睡去了，才准备离开直播间。
【爱吃苹果：关注了，希望主播最好不是虐童引流，我会监督你的。】
【关山月：睡了睡了，下次再来监督你。】
许嘉音关掉直播，看着后台的收入，这可抵得上她好几天的工资了。
她琢磨着今天这件古怪的事，辗转了好久才睡着。
第二日宋青萝是被林氏的骂声喊醒的。
“你又上哪儿偷了吃的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