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程砚签好的和离书,我心中有些释然。
身旁的花魁玉盈趾高气昂地对我说:“还要谢谢你给我找了个好归宿,不过从现在起,侯府的女主人就是我了,你赶紧走吧。”
我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下人们清点整理我的东西。
一直跟着我的侍女端来一碗长寿面。
我怔在原地。
今天是我的生辰,没想到程砚居然还记得。
我刚要伸手去接,一道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盈盈,这是我亲手给你煮的长寿面,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的手停在半空,瞬间感觉浑身冰冷。
程砚满眼温柔,看着玉盈一口一口吃着面条,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我。
他带着讥讽的眼神看向我,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伸手干什么?难不成以为这面是我给你做的?”
和他对视时,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又丝丝缕缕地疼了起来。
我收回手,平静地说:“我知道,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其实,我们从来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这场维持了五年的婚姻,对我来说,就是日复一日的折磨。
程砚轻声细语地和玉盈说着话,生怕声音大一点就吓着她。
“盈盈,味道怎么样?”
玉盈捧着面碗,一脸感动:“您可是侯爷,居然为我……”
程砚目光柔和,宠溺地捏了捏玉盈的脸。
“没事,这世上只有你和钟楹,才配吃我亲手做的面。我得谢谢你,弥补了我这辈子的遗憾。”
我有些恍惚,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他这么温柔的语气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程砚以前对我并不是这样恶劣的态度。
我与钟楹和程砚一起长大。
我和程砚是家里长辈指腹为婚,和钟楹则是闺中好友。
少时感情真挚纯真,程砚对我也是关怀备至。
可随着年龄增长,心却不由己控。
长大后的程砚爱上了钟楹,为了钟楹,他要和我退婚,还公然和家里人作对。
但程砚的父母不同意悔婚,硬逼着他和我成亲。
从那时起,少时的情谊就化为了飞灰。
程砚开始躲着我,日日陪着钟楹。
甚至放话说这辈子只娶钟楹一人。
他不顾家里阻拦,大张旗鼓地为钟楹准备聘礼,还亲自去钟家提亲。
程砚的这些举动,让我成了全城人的笑柄。
那时我深爱着程砚,虽然心里难过,但也知道感情之事不能强求。
所以我决定放弃。
可就在我准备和程砚退婚的时候,钟楹一家突然被抓入狱。
大理寺只用了三天就抄家定罪,钟府所有人都被拉到午门斩首。
但程砚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
而且从那之后,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变了。
他又像小时候那样,对我温柔体贴,还为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忍不住沉浸在他的温柔里,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可新婚之夜,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第二天一早,程砚就把我拽到祠堂。
他满眼恨意,让下人踹弯我的膝盖,让我跪在钟楹的牌位前。
“秦芷,你怎么这么恶毒!楹楹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居然陷害钟家!”
“是你害死了楹楹,以后每天,你都要在她牌位前跪三个时辰忏悔!”
我想跟他解释,可他根本不听,认定我就是陷害钟家的凶手。
后来,他在京城散布我和别人有染的谣言,顺理成章地把我囚禁在府里。
每到下雪天,我都要穿着单薄的衣服,跪在院子中间,为死去的钟楹抄写一夜的往生经文。
每到钟楹的忌日,他就会让人把我拉到钟楹坟前,扇我耳光,直到我脸颊浮肿,口吐鲜血,疼晕过去才肯罢休。
这五年,他在人前和我恩爱有加,人后却对我百般折磨。
程砚已经疯了。
好像只有恨我,他才能活下去。
而我对他的爱,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痛苦中,消磨得一干二净。
给他找个像钟楹的替身,既是给他重新活下去的理由,也是我摆脱这种痛苦生活的唯一办法。
贴身侍女玲珑轻轻扶住我,“姑娘,您亲手做的那个琉璃灯落下了。”
我叹了口气。
一想到要回去面对那两个人,就觉得喘不过气。
但我不想让程砚发现琉璃灯里的秘密,只好转身回去。
我刚一进院子,就对上程砚那嘲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