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里,沈竹清参加了三场葬礼。
第一场是母亲的。
第二场是孩子的。
第三场是男友萧行简的。
来吊唁的人泣不成声,她却始终没有哭。
沈竹清看着和萧行简并排的那座墓上,熟悉的名字,终于记起——
对,她也死了。
……
2023年,5月23日。
肃穆的葬礼上,沈竹清撑着一把黑伞,死死盯着黑白照片上母亲那张笑颜。
她怎么都想不到,明明昨晚才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母亲。
今早,她却自杀了。
沈竹清鼻尖一酸,几乎着忍着喉头的艰涩咽下去。
她抬起一直攥着手机的手,屏幕上,是和恋爱三年的男友,萧行简的对话框。
【我妈出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妈没救回来,你今天能飞回来吗?】
【你还回来吗?】
一连三条,隔了六个小时,无人回应。
沈竹清不知道他是没看见,还是不想回。
等葬礼结束,沈竹清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即使打了伞,身上黑色的孝服还是被打湿,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已。
可等打开门,看到屋内的景象时,她脸色更加苍白。
本以为出差在外的萧行简,此刻却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悠哉的品着红酒。
沈竹清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行简子承父业,法学毕业后,继承了家里的律所,是上海红圈所的知名律师。
因为工作关系,他经常一走就是很长时间。
距离上次他回来,已经有一周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竹清哑着声音,视线落到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看到了,但我很累,不想动。”
萧行简说的简单。
沈竹清的胸腔却被仿佛寒冷得冰刺所填满,一滴一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
她张了张嘴,想说去世的不是别人,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她的母亲!
萧行简却先一步起身:“去洗个澡,把弄脏的地方收拾干净。”
说完,他抬脚上楼,走进了书房。
沈竹清看着他背影,一时间竟分不出这话是不是关心。
呆站了半响,她才迈着僵硬的腿脚,往浴室走去。
路过母亲的房间,却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还残留着母亲的气息。
她和父亲是因为相亲结婚的,怀孕的时候,父亲背叛了家庭,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和小三一走了之。
母亲气急攻心,急产生下了的她,还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却还是把她抚养长大。
这些年,沈竹清一直以为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却没想到……
一整晚,沈竹清都待在这里,收拾着母亲的遗物。
从始至终,萧行简没来看过她一眼。
直到收拾床铺时,从枕头下,找到一封信。
她意识到什么,颤抖的手缓缓展开,就看到纸上,母亲的遗言。
【竹清,妈妈走了。你不要难过,现在你有了行简,又有了孩子,不用守孝期,早点结婚,组建一个自己的家庭,好好的,幸福的生活下去。这是妈妈唯一的愿望。】
看着这些简单的文字,沈竹清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喘不过气。
她万般后悔,要是自己再多关心一下母亲,知道她的病并没有好,该多好!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沈竹清抱着这封遗书,泣不成声。
过了很久,她才缓过来。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外面的走廊传来脚步声。
想到母亲的遗愿,沈竹清深吸一口气,走出去,叫住了要出门的萧行简。
“行简,你要出去?”
萧行简回头看来:“怎么了?”
“我……怀孕了。”
萧行简神情一怔,没说话。
沈竹清感觉他似乎并不高兴,又怕是错觉。
再想到母亲,她没有多想,继续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萧行简却说:“我们不会结婚。”
沈竹清猛地看向萧行简,眼睛整的大大的,双唇轻颤。
“什么意思?”
萧行简语气平静:“我是不婚主义。”
“那你之前和母亲说,以后结……”
“那都是骗你妈的。”萧行简拧了拧眉:“况且,我们不是说好就谈一辈子恋爱吗?”
沈竹清一愣,恍惚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他说的:“以后我们谈一辈子恋爱吧,竹清。”
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没有多想。
也根本想不到,会是这个意思!
沈竹清呼吸都难,她用力攥了攥手,才找回声音:“所以……这个孩子你也不打算要吗?”
萧行简看着面色苍白的沈竹清,叹了口气,随后走回她面前,将人揽进怀里。
他声音低柔:“我们就这样两个人不好吗?”
沈竹清眼睫一颤,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萧行简的衣袖:“当然好。”
“可我也想要一个真正的家庭,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的家,一起迎接我们的孩子!”
她期待地看着萧行简,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希冀。
可他却残忍拒绝了:“不可能。”
沈竹清只觉得胸口被什么扎了一下,刺痛无比。
又好像压了一座大山,沉重的她喘不过气来。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弃这个孩子。
沈竹清甚至想,自己可以退一步,可以接受不结婚,但要留下这个孩子。
抱着这个念头,沈竹清看向他请求:“行简,我们可以不结婚,但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昏黄的灯光下,萧行简原本还算柔和的神情瞬间冷下来:“不行。”
“沈竹清,如果你执意要生下他,那我们就分开。”
沈竹清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思绪在这一刻完全停滞。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萧行简:“你说什么?”
萧行简面无表情:“你只有这两个选项。”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去了书房。
“砰!”
门重重合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沈竹清整个人都跟着一震。
想着萧行简刚刚的话,前所未有的痛苦和交织在心里。
她无力地跌坐在地板上。
一天之内,母亲自杀去世,男朋友说自己是不婚主义,甚至不愿意要他们的孩子。
沈竹清只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她第一次希望,要只是噩梦该多好?
可地板蔓延上来的冰冷,告诉她,一切都是现实,都是真的!
即使她接受不了,却也毫无办法。
一股绝望油然而生,沈竹清红着眼,抚着还没隆起的小腹,想起了过去。
她和萧行简是大学认识的。
那时候沈竹清每天勤工俭学,忙到昏天黑地,甚至连饭都不能按时吃。
一次昏倒后,萧行简救了她,送去了医务室。
后来他们越走越近,坠入爱河,到现在在一起三年……
她一直以为他们会结婚的!
可现在萧行简却说他是不婚主义!那他们这些年算什么?
沈竹清突然觉得好冷,手脚都变得僵硬。
不一会儿,肚子竟开始隐隐作痛。
冷汗一颗颗冒出,她面色逐渐苍白,不可抑制地心慌起来。
孩子……
是孩子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