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大雪纷飞的灭妖崖。
狐妖苏姮怀着身孕,一脚悬空冲未婚夫嘶喊:“夜星渊,你如果还不娶我做狼族的王子妃,我就从这跳下去。”
“你跳,谁在乎?”
男人绝情离开。
苏姮想追,却踏空朝后栽倒——
“啊!”
苏姮又一次被体内的寒毒痛醒,揉着发烫的额头靠在床头喘息,她又梦到了一百年前对夜星渊的逼婚。
男人那一走,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而她当初跌下灭妖崖,断了八条尾巴,失去了孩子,至今还被体内寒毒折磨。
正想着,一只灵鸟“哐当”一声撞开窗户,飞进屋子,她疲惫抬手,灵鸟站在她手指上高傲仰头,熟悉的声音倾泻而出——
“我想成婚了。”
夜星渊!他回族了?
终于愿意娶她了?
等苏姮反应过来,她已经拖着病体来到了宴妖楼,正要推开雅间门,里面就传出熟悉的嗓音——
“这是白芝芝,我未来的妻子,狼族的王子妃。”
她这才看清,一年不见的夜星渊,怀里抱着一个长相清纯的小花妖。
有人困惑:“不对啊,这是王子妃,那狐族的苏姮算啥?”
话音一落,雅间里骤然寂静。
片刻后,夜星渊慢悠悠冷笑:“可别胡说,苏姮是我父王母后订给我哥的新娘,跟我有什么关系。”
众人面面相觑。
夜星渊这话虽然没错,可六百年前狼族大王子战死后,二王子夜星渊就成了新的狼族少主,这婚约也就落到他头上了。
况且,从他成年开始,苏姮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夜星渊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玩得花,两人这几百年的荒唐,已经是妖界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他忽然说要成婚,大家当然以为是苏姮得偿所愿。
结果浪子收心,却要娶别人?
“渊哥,我们会在这儿给你接风的消息估计阿姮姐已经知道了,她可能一会儿就到了,到时候怎么收场?”
闻言,苏姮恍然回神,压下情绪推门进去:“抱歉,我来迟了。”
所有人都望向她。
她一张脸清冷透彻,琥珀色的狐狸眼沁水一般,干净得没有半点烟火气,美得艳而不妖。
白芝芝下意识抓紧了夜星渊的手。
夜星渊安抚般搂着人,转头冲苏姮示意:“来得正好,你自己说,我是不是从没让他们叫你王子妃?”
是从没有。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婚约,可他说不喜欢她,那一切就都是徒劳。
苏姮忍着满口苦涩,好脾气走到桌边倒了杯酒:“是我疏忽,教大家误会,那我自罚一杯?”
她原来喝不喝酒的,只是跟着夜星渊,为了讨好他,讨好他的朋友,她硬生生给自己熬成了千杯不醉的体质。
夜星渊却莫名沉下脸,拉着白芝芝起身就走。
看着他们离开,苏姮没有拦人,更没有歇斯底里。
狐族有苏氏日渐衰颓,她爹狐王战死后,有苏氏在妖界更无立锥之地,与人交往她必须注意分寸,不让别人难堪,也不让自己难堪。
妖族这群二世祖们看她的眼神都挺同情。
苏姮装作没看见,放下酒杯后也告辞。
一路回到和夜星渊住了五百年的小家,她才露出浑身疲惫。
缓了良久,才推门走进屋里。
跨进门后,却顿住——
黑暗中,夜星渊跷着腿坐在椅子上,指尖把玩着一点火光。
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他眼底桀骜不驯,曾耗了苏姮几百年。
她走到他跟前,四目相对,男人忽地停下动作,讥讽的视线凌厉扫向她——
“我都把你踢开一百年了,我听说你还在我狼族装着乖巧儿媳,还没和我父王母后坦白呢?”
苏姮心头一刺,他们从前也曾好过。
他拒婚后消失不见,她以为两人只是在闹别扭,以为夜星渊像从前一样在闹脾气。
还没回神,男人忽地起身凑近,炙热暧昧凑到她耳边,口中却说:“你想嫁进妖界强族拯救有苏氏,干嘛不在那群二世祖里挑一个,就今天那几个,对你有好感的不少。”
他这话,好像迫不及待跟她撇清关系。
她再绷不住从容:“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些年,她陪着他疯,名声早就坏了,妖界有不少人贪图她的美貌,想与她亲近,但除了狼族,没有其他长辈同意娶她进门。
夜星渊又是一声嗤笑:“直白点说,我要娶的是白芝芝,不想我真正的王子妃受委屈。”
说着,他手掌一翻,递上一封请柬——
展开后,鲜红‘囍’字刺目。
配字:【夜星渊白芝芝——永结同心。】
苏姮心头狠狠一刺,接着就听夜星渊冷酷说:“苏姮,妖界各族的请柬就由你来替我送吧。”
苏姮死死掐住掌心才维持镇定。
“这事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你一定得这样不留情面?”
“怎么不笑了?我还以为你脸上的假笑面具永远都不会破呢。”
男人玩笑一般,随意地令苏姮喉间发苦:“我跟你说正事,你能不能——”
话没落音,夜星渊忽地抬手掐住她的下颚,眼神发冷。
“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动不动说教规劝,刻意装出来的分寸感!你要真是能放下身段,不择手段地勾引我,说不定我还能多看你两眼。”
男人讽刺完就离开。
苏姮脱力跌落倒地,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规劝这样令他厌恶。
可从前他怎么不说?
从前,她的劝他不也都听了?
到底是她的错,还是他变了?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神识一阵刺痛,狐后苛责的声音宛若催命符——
“夜星渊要成婚的消息是怎么回事?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你也准他留在身边?”
“你能不能上心点,你跟他在一起这几百年纵着他放肆荒唐,到头来他却要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妖,丢不丢人?”
凌厉的字句戳心扎肺。
体内的寒毒也忽然发作,她疼得满头冷汗,真的再没了一丝应对的精力。
“母后,我们明天见面说。”
哄过狐后,苏姮蜷在冰冷的地面上,就昏迷过去。
混沌间,她又回到了父王和前未婚夫夜月凌战死消息传回的那一天——
母后死死抓着她,指尖扎进肉里:“你父王和夜月凌率领十万妖军,镇守魔族边境,全军覆没,你父王没了……阿姮!狐族有苏氏以后只能靠你了!”
画面一转,抓住她的人又变成了夜星渊。
“既然答应和我立下婚约,那你这辈子就都是我的了……”
记忆反复,一夜噩梦。
苏姮挣扎着醒来,天已经大亮。
吃了疗伤丹药,她强忍着酸痛,起身回狐族见母后,可她刚到狐族,就听说母后去找夜星渊麻烦了,她急忙追过去。
不久,宴妖楼。
走进门去,苏姮没找到狐后,却见不远处有两道熟悉身影。
此刻,夜星渊正满眼温柔抱着白芝芝,笑着逗她:“好芝芝,都要跟我成婚了还这么害羞啊,叫声夫君来听听?”
苏姮喉咙一堵,恍惚间想到了当年——
夜星渊曾拉着她看别人大婚,还说:“我们提前观摩一下,反正迟早要成婚的。”
彼时,刚成年的夜星渊眸子亮晶晶,带着幼崽一样的委屈:“每次让你喊我夫君,你总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心里还忘不了我哥?”
从那个时候起,夜星渊像一头疯兽,他从来不对她说‘爱’,却一味跟她要爱,肆无忌惮闯入她的生活。
日子久了,她被强行撬开。
可等到她入了局,夜星渊却干脆利落地抽身走了,留她一人在泥潭里挣扎。
一直到现在。
对面,夜星渊凑到白芝芝耳边不知道又低声说了句什么,白芝芝羞得脸蛋通红,踮脚吻向他。
苏姮转身要走,不料,刚一转身,就见狐后愠怒进来,冲过去二话不说就朝白芝芝打下!
夜星渊眼疾手快拦住,小心翼翼将白芝芝护在怀里,一脸冰寒。
苏姮眉心一跳,忙奔过去。
狐后正气急,胸口剧烈起伏着:“夜星渊!你还护着她?你怎么对得起我们家阿姮?”
闻声,夜星渊扭头嘲讽瞥向苏姮:“我怎么就对不起她了?”
“从你成年起阿姮就陪在你身边!我女儿把一切都给了你,都被你玩臭了,除了你,她还有谁要?”
话如利刃,刺得苏姮眼前一黑。
亲生母亲都这么说……
她想起从前被夜星渊强压着,在妖界千年一度的‘妖神祭’上乱来,被人群撞破,他们说她即便是万年难遇的天生九尾,也和普通狐狸精一样下贱放荡。
更有些妖界老顽固,甚至说她不敬妖神,必受严惩,结亲之人,也难逃劫难。
以前没放在心上的事情,突然间就变得如鲠在喉。
她垂着头,拉住狐后,声音哑然:“母后!我们走吧。”
“阿姮?!”
“求你了,走吧!”
周围人的异样打量,就好像扒光了她的衣服。
压抑着心口的窒息,匆匆逃离,一路疲惫回到狐族,头顶却忽然一痛。
是夜星渊养的灵鸟,狠狠啄了她一下。
紧接着,夜星渊凶戾的声音传出——
“苏姮!你以为跑了就没事了?最好让你母后亲自给我媳妇儿道个歉,要不然你们在意什么,就会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