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语夏和魏淮洲结婚的第三年,他出任务牺牲了。
他的双胞胎哥哥魏沉越带回来一枚染血的徽章,声音沙哑地对她说:“语夏,淮洲他……回不来了。”
她当场昏死过去。
醒来后,她疯了似的要去找他,被婆婆死死抱住。
后来,她吞过安眠药,割过手腕,跳过河,三次寻死,三次被救回来。
所有人都说:“魏团长和姜同志感情真好啊……”
是啊,真好。
好到,他“死”了三个月,她才知道——
死的根本不是他。
……
第三次自杀被救活的那天晚上,姜语夏脸色苍白地来到婆家,想找婆婆寻一些魏淮洲以前的物件以慰相思,却听到里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淮洲,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语夏都为你自杀三回了!”
她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
淮洲?
婆婆为什么对着大伯“魏沉越”叫淮洲?
“妈,再等等。”这个声音明明是魏沉越的声音,可语气却像极了魏淮洲哄她时的温柔。
“大哥临死前托我照顾大嫂,可大嫂身娇体弱,听到大哥死去的噩耗定然不能活,我只能先顶着大哥的身份,给大嫂一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做寄托,大嫂才能继续活下去。”
姜语夏的血液瞬间凝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所以,死的是魏沉越,不是魏淮洲。
她的丈夫还活着,却顶着哥哥的身份,每天睡在隔壁——和周雪芙一起!
“可语夏呢?”婆婆的声音更急了,“你天天睡在雪芙房里,就没想过语夏的感受?”
“她比大嫂坚强……”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心窝,她踉跄着后退,却不小心碰倒了墙边的扫帚。
屋里骤然安静。
她却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跑着跑着,她忽然感觉手中刺痛,打开掌心一看,才发现手中的徽章由于攥得过紧,已经划破掌心,鲜血流淌。
这三个月,她日夜抱着这枚徽章入睡,在梦里哭醒无数次。可现在,它突然变得那么可笑。
原来她的丈夫没死。
他只是为了体恤大嫂,所以选择让她以为他死了!
五年前,她和魏淮洲初识在一场军区联欢会上。
他是铁血团长,她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追他的人很多,追她的人也不少,可那天晚上,他站在台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跳完一支《红色娘子军》,然后大步走上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军大衣披在她肩上。
他说:“姜语夏同志,风大,别着凉。”
她披着他的外套,也羞得红了脸。
后来,他开始追求她,每次出任务前,都会绕路来文工团看她。
她答应和他处对象那日,他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她在院子里转圈,说:“语夏,我魏淮洲这辈子就认你一个。”
结婚后,所有人更是说,魏团长疼媳妇儿疼到骨子里。
她也曾经以为,他爱她如命。
可现在呢?
他为了“照顾”大嫂,冒充他哥的身份,和大嫂同床共枕,甚至准备让她怀孕。
而她,像个傻子一样,为他哭,为他死,为他痛不欲生。
他有没有想过,她也会疼?
浑浑噩噩回到家时,媒婆刘婶又来了。
“语夏啊,贺团长半个月后就要调去海岛了,这是他第七次托我来问……他说,要是你还不同意,这辈子就不回来了。”
贺临渊,魏淮洲的战友。
从她被宣布成“寡妇”那天起,就一次次上门求娶。
前六次,她都拒绝了。
因为她觉得,她这辈子,只会爱魏淮洲一个人。
可现在……
她抬头,平静地说:“好,我嫁。”
刘婶愣住了:“你、你说真的?”
“真的。”她笑了笑,“麻烦您告诉贺临渊,半个月后,我嫁给他,跟他一起去海岛。”
门帘突然被掀开,魏淮洲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弟妹,你要嫁给谁?”
姜语夏看着他,忽然觉得可笑。
“大哥,”她轻声说,“这是我的事。”
他话是对媒婆说的,却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弟妹有我照顾,不需要改嫁,而且弟妹那么爱淮洲,也不可能改嫁,刘婶,你以后不要来了,否则莫怪我赶客!”
刘婶一脸诧异,“可语夏已经答应……”
她的话刚说一半,姜语夏连忙拽住她的胳膊:“婶子,您不是说要去供销社吗,快些去吧,晚点就关门了。”
刘婶也确实被打了岔,连忙应是,飞快离开。
看到刘婶走了,魏淮洲才松了口气,他往前迈了半步,喉结滚动:“弟妹,虽然淮洲去世了,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以后这种媒婆上门,你直接打发走便是……”
这一刻,姜语夏只觉可笑。
他瞒着她整日睡在大嫂房中,却还怕她跑,怕她改嫁?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她没有拆穿,只是点了点头。
反正半月后她就改嫁他人,永远离开这了,他也管不了她了。
夜里,姜语夏正在收拾行李,夜里收拾行李时,隔壁突然传来木床“吱呀”的声响。
以前听到这种声音,她只当是大伯和嫂子感情好。
可现在,每一声喘息都像钝刀割肉。
那分明是魏淮洲动情时的闷哼,是他曾经在她耳边才会发出的声音。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她冲出去时,正看见魏淮洲抱着衣衫不整的周雪芙往外跑,月光下,她雪白的睡裤上洇开刺目的红。
家属院里顿时炸开了锅,隔壁李婶探出头。
“哎哟,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办事的时候太激烈,出血了……”
“啧啧,沉越平时看着严肃,没想到这么疼媳妇……”
姜语夏站在人群里,觉得浑身发冷。
她转身想走,却被李婶一把拉住:“语夏,你是弟妹,得跟着去看看啊!”
怕落人口舌,她只能披上衣服往医院赶。
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姜语夏眼睛发酸。
魏淮洲焦急地踱步,看见她时明显一愣。
“你怎么来了?”
姜语夏扯了扯嘴角:“作为弟妹,我该来看看。”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走出来。
“同志放心,你爱人没事,就是怀孕了,房事要节制……”
姜语夏站在医院走廊里,耳边嗡嗡作响。
医生那句“怀孕了”像一记闷棍敲在她头上。
她下意识看向魏淮洲,却见他先是一怔,继而眼底迸发出狂喜,低声喃喃:“太好了……一切都要回到正轨了。”
她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周雪芙怀孕了,他终于可以卸下“魏沉越”的身份,回到她身边了。
可她已经不需要了。
“不过病人有些贫血,需要输血。”医生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魏淮洲立刻挽起袖子,却被医生拦住:“您的血型不符,需要 B 型血。”
姜语夏,就是 B 型。
他的目光转向姜语夏,犹豫片刻后走到她面前:“语夏,你大嫂怀孕了,这个孩子……我们期盼已久。”
他顿了顿,“你给她献点血好不好?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会补偿你。”
补偿?姜语夏在心里冷笑。
他所谓的补偿,就是施舍般回到她身边吗?
“血我可以献,补偿就不必了。”
她平静地说,转身跟着护士去抽血。
针头刺入血管时,她望着鲜红的血液流入血袋,忽然想起新婚那年她发高烧,魏淮洲连夜背着她跑了几里地去医院。
那天也是这样的采血针,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说:“别怕,媳妇儿,我在这儿。”
如今,她的血却要流进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滋养他们的孩子。
接下来几天,姜语夏在家休养。
她透过窗户,看见魏淮洲连部队都不去了,每天拎着保温桶在家和医院之间往返。
今天炖鸡汤,明天煮红糖鸡蛋……
曾几何时,她感冒卧床,他也是这样守在灶台前,变着花样给她补身子。
周雪芙出院那天,整个家属院都飘着奶糖的甜香。
魏淮洲抱着喜糖罐子挨家挨户分发,向来冷峻的眉眼染着掩不住的笑意:“雪芙怀孕了,吃颗喜糖。”
“恭喜恭喜啊!”
“这下可算盼来孩子了!”
他笑着应和,眼角眉梢都是将为人父的喜悦。
最后才走到姜语夏面前,递糖的手有些迟疑:“弟妹……”
“恭喜大哥。”她接过糖,笑得恰到好处,“祝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魏淮洲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样的祝福太过得体,得体到让他心里发慌。
自从“魏淮洲牺牲”后,姜语夏不是哭就是闹,何时这么平静过?
可不等他多想,周雪芙就走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娇声道:“沉越,不是说好请语夏吃饭吗?”
为了感谢姜语夏献血,周雪芙非要请她吃饭。
她再三拒绝,却还是被拉上了车。
国营饭店里,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三位里边请!”
她目光在魏淮洲和周雪芙之间转了转,笑道:“两位真般配!”
又看向姜语夏:“这是您妹妹吧?长得真标志。”
魏淮洲一怔,还没说话,却听姜语夏已经温声答道:“对,我是他妹妹。”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他心里。
可看着周雪芙微微隆起的小腹,他终究没有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