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愣看了我半天,还是经大太监提醒,父皇才想起来。
他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是你?」
撇着的嘴角,尽是嫌弃。
欣然要扶起我的手,也跟着作罢。
唯独一双眼睛,还打量在我身上。
黯然,沉郁,充斥着晦气。
月余之前,北燕来降,十年交戈止歇。
明面是以他们臣服,实际上,父皇统揽的大魏,也已是强弩之末。
听说南边的起义军,已经打到距离京都只有三百里。
若此次和亲不成,大魏,岌岌可危。
可北燕远在千里,荒凉又酷冷。
退一万步,即便此行无虞,能在那生根,但以平息战争为目的的和亲,能维系几时?
叠加了无数赏赐引诱,与我适龄的姐妹,却没人愿意去。
而我再三叩首,陈情绝不辱使命。
父皇没有欣慰,没有慈爱。
甚至连一句虚伪的称赞都没有。
吝啬收回所有赏赐,只照惯例,给了我个封号。
「还有事吗?」他震慑的目光,在警告我。
那些不属于我的妄念,别再脱口。
可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前路茫茫。
我这一走,恐再不能回。
「父皇可还有什么话,嘱咐儿臣?」
跪下请辞,我仍有期翼。
然而,他藐然睨了我一眼,只说:
「你该感恩。」
「若非此次和亲,朕,根本不会封你为公主。」
第二章我出生那日,恰逢皇后娘娘薨逝。
她是父皇的白月光,更是中宫之尊。
而我的母妃,不得宠。
还是作为高位姨母的陪嫁,才得以进宫的附属品。
是以,除了母妃,没人欢喜我在这世上降临。
只会对我加以揣测,冠下污名。
我,一个只会哭的小娃娃,是克死皇后娘娘的灾星。
父皇心爱之人离世的悲痛,有了宣泄口。
不仅没抱过我一次,还对母妃,颇有责难。
她本就胆小,又是懦弱性子。
月子里,无辜被父皇大骂一顿,惶惶不可终日。
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终是没能逃过心里的魔障,也病逝了。
灾星之言,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没有别的娘娘,愿意抚养我。
无奈之下,父皇让姨母带我回宫。
她点头应了。
却在我临脚跨进她殿门时。
她先是一阵晕眩,又跪下陈词:
「臣妾理当替妹妹抚养这孩子,只是臣妾刚刚得太医诊治,腹中龙胎已有两月,这万一出了岔子......太医说了,臣妾这胎可是皇子。」
最终,我像人人嫌弃的秽物一样,被丢去了皇子所。
先前嫔妃不能抚养孩子的规矩,因皇后娘娘被废止,所以,这里尘封了多年。
只有一个洒扫的老嬷嬷。
自我会说话起,我喊她「阿嬷」。
四岁之前的事,我记不大清了。
只养成了一个小癖好,贪恋那股清新的皂角香。
阿嬷该是温柔慈爱的。
可自我懂事起,她就只有色厉严苛。
「你是主子,不该这么叫我。」
她不让我叫她阿嬷,还立下了好些规矩。
从坐立行走,到诵读四书五经。
一身洗的老旧发白的宫装下,是掏不尽的敏学巧思。
连手腕都不亚于上书房的夫子。
稍有不慎,我就要受罚。
轻则抄录誊写,重则挨上几手板。
我疼得龇牙咧嘴。
可每每第二日醒来,手上都会有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药膏涂在上面,嗖嗖得凉。
舒坦,也未留下一点伤疤。
我明白,她是唯一疼我,打心底里对我好的人。
她耳提面命的大道理,我虽然不懂。
但为了阿嬷,我愿意强压着顽劣性子,努力去学。
可我万万没想到。
这样纯然的心思,落在别人眼中,竟是那么可笑。
正值三九,河面丈冰。
御花园里的小路,我迎面撞上几个姐妹。
她们仗着各自母家的荣耀和父皇的宠爱,没有缘由地将我狠狠踹下河中间的冰窟窿。
「灾星就是灾星,长相丑陋,身形矮弱,偏还不知天高地厚,去学什么经史子集。」
「怎的,就你这副德行,还真以为能当上公主不成?」
她们哄笑作一片。
我呼着连串的哈气,将将从窟窿里,探出脑袋。
她们一人一脚,又将我踩下去。
末了放过我,还是因为有巡逻的侍卫经过。
她们怕事情闹大,叫太监拖我出来。
那些太监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只是听从命令。
锋利的冰棱子,刮得我浑身都是血道子。
她们痛快地笑了。
用最恶毒的字眼,碾碎我最后的尊严。
「虽然都是父皇的女儿,但像我们,只等出嫁,就能受封公主。」
「可你......呵......也不拿个镜子照照。」
「你永远都只配当个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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