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大婚之日您怎能自己掀了盖头,九皇子还没来呢!”南青惊呼一声,不敢相信自家一向娴静知礼的小姐,会在新婚之夜自己扯下了红盖头。
烛台上明亮的龙凤喜烛,映照出新娘子绝美无瑕的容颜。明艳的嫁衣映得新娘肌肤胜雪、楚腰蛴领,镂金环丝玳瑁凤冠流光溢彩,凤冠顶上硕大的东珠更是显赫华贵的象征。
顾翎昭望着手中金丝锦绣的红绸盖头,秀眉微拧,眸清似水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我何尝不知这样不符礼数。”
“那小姐为何?”
“侯府可能出事了。”顾翎昭左手握着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寥寥几句:宣平侯府,通敌叛国,危!
喜房之中明亮如昼,顾翎昭此前在盖头下也能看清纸上的内容,只看一眼便让她心脏猛坠。
“此前除了你们两个,还有何人近了我的身。”这张纸条是她进房门时,被人突然塞入手里的。
南玉南青面带迟疑,堂前拜完天地,这一路被人簇拥着走回来,身边的人可是太多了。
“对呀,刚刚那些丫鬟嬷嬷怎么都不见了。”南青后知后觉地说道,当朝皇子的大婚,周遭怎会如此安静。
南玉性格更沉稳,瞧着顾翎昭脸色不好,立刻低下身轻声宽慰“小姐莫要乱了心神,侯爷为人刚正不阿,顾氏一族更是累世公爵,怎会被冠上如此罪名。依奴婢看,少不得是有人想在小姐的大婚之时捣乱。”
顾翎昭自然能判断给她传此纸条的人是敌非友,周遭异常的情形也不至于让她失态,可“通敌叛国”这四个大字,实在将她晃得头脑发晕,越想越感到头皮发麻,她全力保持冷静,但纤细的手指却止不住发颤,她等不了!
“我要去找阿暻!”顾翎昭抬手将头上沉重的发冠卸下“拜了天地,便算礼成,我只任性这一次,阿暻不会怪我的。”
人在惊慌无措之时,定会去寻找那个最能让自己依靠的人。
就如此刻的顾翎昭,一纸密信背后之人是何用意,她已经没心思去推理。此时此刻,她只想迫切的见到叶暻。
府中书房内,匆匆赶来的谋士正一脸沉重地站在书案前,小心斟酌着话术。
“九殿下,你可知今晚宣平侯府的变故?”
“我已经收到消息了。”叶暻正坐在红木椅上,身上红色的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
“大殿下派我深夜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宫里的旨意来的突然,又是叛国通敌的重罪,陛下的心思实在难猜。”
“你直接说兄长派你来到底想传达什么?”叶暻眸色幽深,阴沉的表情与身上的喜服极其相悖。
卢勤心中闪过一丝无奈,眼下的形势确实来的太过突然。
顾家是三皇子一派最忠诚拥护者。
而当年让叶暻去接近顾翎昭,不过只是叶璋随口的玩笑,初心也只是觉得刚从沧宿山回来的叶暻太闲了,日日在京中闯祸,闹得他头疼.
不想年少的叶暻真的较了真,开开心心得领了任务,全然一副要为兄长分忧的雀跃神情。
叶暻那样一副不得闲的性子,竟当真生生跟了顾家那位大小姐整整五年的时间,陪着人家赏花赏雪,烹茶煮雨,更是为了佳人做尽了冲动护短的事情,情根深种的模样几乎让人难辨真假。
就算是他们自己人,如今也不敢保证叶暻能在这件事上全身而退。
这也是叶璋连夜将卢勤派来的原因,没能借上顾家的力已是可惜,万不能因为此事再招来祸事!
思及于此,卢勤咬咬牙低头接着说道“此番顾家怕是要遭些磨难,还请九殿下切莫鲁莽行事。大殿下已经吩咐,他会想办法周旋,只要您这段时间低调些,顾家的罪过绝不会沾到九殿下您的身上。”
眼看叶暻没有出声,卢勤想起这位殿下火爆不受控制的脾气,心中一阵发虚,实在不敢就这样告退。
“九殿下,您迎娶顾氏本也是为了权衡顾家的势力,莫要忘了当年答应大殿下的事情。此番形势严峻之像不同以往,大殿下希望您做好准备,必要之时该当机立断!”
叶暻猛地瞪向他,眼中寒光四射,就在卢勤以为叶暻会将桌上的茶杯砸到他头上时,却听对方突然笑了一声“当年我便说过,一个女人而已,皇兄需要我去娶,我便去娶,为了皇兄的大业这些都算不上难事。卢先生不必紧张,我知道分寸,皇兄应对叶棠叶煊已是不易,我不会再添乱的。”
卢勤闻言当真松了一大口气,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不少“这些年您的辛苦,德妃娘娘和大殿下都看在眼里,待过了风口,德妃娘娘定会为殿下您再觅良缘,不会让您白受委屈的。”
叶暻垂下眼,手指轻轻捻着衣袖上的精致花纹,一双凤眸少了往日的飞扬明亮,整个人笼罩着一股沉寂冷然之意。
“殿下也不必过于忧虑,三殿下与四殿下针锋相对已久,宣平侯府此番遭难明显就是四殿下的手段,他们两家免不了要一番斗法,谁输谁赢还未可料。”
“我会谨记皇兄的吩咐,时候不早了,卢先生回去吧。”
卢勤听出了叶暻的不耐,识趣地行礼道“殿下也请保重身体早些歇息,下官告退了。”
叶暻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
他能听到卢勤离开书房的脚步声,在推门声响动的那一瞬,似乎突然有一阵寒风涌入屋室,叶暻的书案明明不与房门相对,可凉风仍是吹得他寒毛竖起,五月正是初夏之时,但周遭突至的冷意,却让叶暻恍然觉得是否天地错乱了时节。
“顾……额、草民卢勤参加皇子妃。”卢勤的声音虽有恭敬,但并无惶恐。
屋檐下为新婚作装饰的大红灯笼向外散发着暖意,而站在门外身穿嫁衣的新娘此时却是双眼空洞,大红的喜袍将顾翎昭的脸照映的煞白一片,乍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渗人之意。
第2章历来恪守礼数的她,无视了卢勤的见礼,迈着僵硬的步子,跨入了书房的大门。
顾翎昭进门便迎上了叶暻的目光,那端坐在书案后的男人面容十分平静,冷漠的眸光并没有丝毫躲闪。
顾翎昭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心里阵阵泛着冷意,四周寂静得可怕,但她却觉得耳中净是刺耳的杂音,好似灵魂都在哀鸣。
她一定是在梦魇,不然她怎么会在叶暻口中听到那么可怕的话?她的阿暻,是为了替她出头敢不顾后果大闹公主府,会为了能得到她父亲的认可,十七岁站上演武场,拼着一条折了的胳膊也要夺得魁首,他救了她许多次,数年如一日的对她好,呵护她。如今大婚之日,却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一场设局长远的陷阱,她全心全意爱的人只是为了她的身世。
叶暻沉默不语,到底还是顾翎昭先开了口“刚刚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权衡顾家的势力?”
那说话的声音既脆弱又无助,全然没有质问过错之人的底气。哪怕已经看懂了叶暻的神情,但顾翎昭还是不愿相信,她迫切的希望眼前的男人给她一个解释,只要是他嘴里说出的苦衷,她都可以说服自己忘记刚刚听到的对话。
“你为何不说话?叶暻?”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叶暻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或者是眼下已无顾虑,没有必要费心想理由,再或是良心未泯不愿继续扯谎,总之当着顾翎昭的面,他确实编不出什么瞎话。
“所以,你娶我,装作喜欢我的模样,日日月月的哄我欢喜......就只是为了麻痹我的父兄,让他们掉以轻心,然后再利用我调拨顾家与三皇子的关系,好让你和你的亲皇兄能渔翁得利,坐享其成?” 顾翎昭强撑着站稳脚跟,泪水将她的眼眸洗得分外澄澈。面对这样干净的一双眼,叶暻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对我的喜欢,对我的一见钟情,都是假的,这些年、我们的所有就只是逢场作戏……”顾翎昭第一次痛恨自己理智的思绪,那些可怕的事实,过往不曾留意的真相,都在一瞬间尽数呈现在脑海中。
“其实,我说到底在你眼里,就只是你大皇兄派给你的一个任务,对吗?”
“是。”在某一瞬间,叶暻并不想应答,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猛扯了一下,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摊牌。然而顾翎昭句句啼血的质问,并没有给他留下能糊弄应付的余地。那可是顾家的女儿,以她的才学见识,只要脑子清醒。其实听到那几句话,便足够能推断出事情的原委了。
“你……”顾翎昭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她用手死按住自己的心口,仿佛这样便能让心碎的痛苦来的迟缓些。
叶暻面容冷淡的站起身,声音没有起伏地说道:“你既然嫁给我,我自当护你周全,你只要听话,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会撼动你的身份。”
顾翎昭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话,她失神地反问道:“所以,我还该对您感恩戴德吗?殿下真是好手段……做了恶鬼的勾当还想要被立像供奉?”
“昭昭”叶暻皱着眉深深地看着她“你没有别的选择。”
顾翎昭无力地闭上了眼。
是啊,她已经嫁给了叶暻,嫁进了皇家,她哪里还有别的选择。她的爹爹和大哥确实会无条件的站在她的身后,可如今宣平侯府处境不明,自身难保……
顾翎昭很想动手拿身侧的花瓶砸向叶暻的脑袋,她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心,他们相识多年,期间也算出生入死,那些年月的相伴,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发誓这一辈子只会娶她一个人,那双眼眸中闪烁的真挚还尚在眼前。
他怎么能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呢?他凭什么能这样理所当然地伤害她!
但此刻她连痛骂对方行为都无法做到,她不敢,她不敢和叶暻彻彻底底地撕破脸皮。
宣平侯府在最艰难的时刻,她不能将叶璋叶暻也推到侯府的对立一面,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让侯府的处境变得雪上加霜。一口怨气生生憋回心里,顾翎昭能感受到自己胸口的翻江倒海,痛意自五脏六腑传至四肢,连带着指尖都能感到疼。
一道阴影打下,不知不觉间叶暻的已经站在了顾翎昭的身前,他抬手想拭去顾翎昭脸上的泪水,这个动作熟悉又自然,但这一次对方却直接转过脸避开了他的触碰。叶暻手臂一僵,而后利落地收回了手。
“时候不早了,用我陪你回房吗?”
“不必了!”
顾翎昭连退了两步,而后对叶暻福了福身,风云变幻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她低眉顺眼地说道:“殿下事务繁忙,妾身不便打扰,这便告退。”
叶暻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他平静地站在原地目送顾翎昭踏出书房大门,她身上的喜袍在夜里灯笼的映照下依然熠熠生辉。
不知过了多久,叶暻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他感觉不到腿脚的酸痛,只是在心中默默计算,这个时候顾翎昭应该已经回了明昭阁,卢勤也该早就离开了皇子府。
叶暻挪动双腿,走到书案前,情绪之变只在一瞬之间,没有任何预兆,叶暻突然对着那张黄梨木书案劈下一掌,雄厚的内力瞬间让书案四分五裂。下一刻,叶暻又转身踹倒了一侧摆满古董瓷瓶的博古架,木架倒地、瓷瓶破裂的声音惊心动魄。书房外的侍卫听着书房内不断传来的巨大的响声,无一人敢出声进门劝阻。
“慕水!”良久,书房内终于传来吩咐。
慕水闻声迅速推门进入“属下在!”
叶暻一人立在房中,遍地的狼藉让慕水心中一跳。
“今日起府中所有护卫不得离开,全部于府中待命,没有我的命令,母后和兄长的人也不能随意进出。”
“是,属下明白。”
“嗯,去吧。等等!”
“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刚刚……她出去的时候……”
“皇妃刚刚确实哭得厉害,殿下不若去看看?”慕水小心翼翼地答道。
叶暻认真地看着他最信任的心腹,声音平淡又冷漠:“没什么好看的,这种场景我们早有预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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