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便失去了母亲的我,因父亲是武将,便被养育得如同男孩一般。京城的贵族小姐们个个精通女红、刺绣、吟诗作对,而我在十三岁那年,已能挥舞大刀,驱逐街头的恶霸。同龄的姑娘们不愿与我为伍,而我却总是跟随在谢承舟身后。随着岁月流转,我们一同长大。成年后,便意味着要迎娶新娘。记得邻家张叔的儿子娶亲之日,我赴宴归来,满心欢喜地向父亲宣布,我也要迎娶新娘。父亲一口酒水喷出,惊异地问我是否失了智。我憧憬着宴席上的美食,渴望着那无尽的美味。父亲捋须而笑:“好吧,你去把谢承舟那小子娶回家吧。”这主意甚好,谢承舟定不会拒绝。
当我找到谢承舟时,他正默立于街边的粥棚旁,手握长剑,一言不发。旁边,一位温婉的美人正施粥施财,她便是京城闻名的贵族小姐,温太师之女温菱。我挥手示意,他却未曾察觉。我奔跑过去,却见粥摊突遭掀翻,人群陷入混乱。几名刺客混在百姓之中,挥剑直指温菱与谢承舟。我挥舞大刀,虽未伤及敌人,却将其衣物割得破烂不堪。谢承舟高呼:“保护温小姐!”我提刀冲向她,却在关键时刻被绊倒。温菱惊异地看着我,而刺客的剑已高高举起。我绝望地扑向她,却未能及时。谢承舟挺身而出,挡下了致命一击。温太师的人及时赶到,制服了刺客。我望着谢承舟身上的伤痕,心乱如麻。“谢承舟!请你千万别死!我求求你!”我紧紧抱着他,泪水滂沱。他脸色苍白,却勉强抬起手,我急忙凑耳倾听。他的遗言是:“我或许还能撑下去,快放开我!叫大夫来……”言罢,他头一歪,昏迷过去。谢承舟命大,大夫更是医术高超。
我为他精心挑选了无数滋补佳品,将他的居室堆成了一座小山。他身缠绷带,手捧苦涩的药汁,经过了漫长的半个月休养。每当我踏入他的房间,他总是皱眉道:“阿婠,我尚存人间,你何苦摆出一副丧夫之态?”我立刻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将手中的补品轻轻放置于他的桌案之上,目光扫过他的全身,只见他的气色已大为好转。
他审视着我,问道:“阿婠,你近日为何频频送物于我,又有何难解之事?”我目光真挚,回答道:“你受了伤,我自然要关心你。”他却不以为然,笑道:“伤势早已痊愈,你这般殷勤,定是又闯了祸。”他所言非虚,每次我与人争斗后留下的烂摊子,总是由他来收拾。我常恨他未能与我同出一母,否则每次父亲责罚我时,我便可将他推出去顶罪。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谢承舟,人长大后是否都要成家立室?”他目光一亮,语气却依旧平淡:“何出此问?”“那我能否娶你为妻?如此我们便可享尽世间美味,还能分收礼金,届时你我平分如何!”他口中的茶水猛地喷出,笑骂道:“你这傻瓜!男婚女嫁,自古只有男子才能娶妻!”原来如此,但我父亲分明是让我将谢承舟娶回家,我继续追问:“既然男子才能娶妻,那你心中理想的妻子又是何种模样?”他还未开口,便有仆人来报,温太师派人传讯,刺客已招供。他未带我同去,只让我在府中等候,直至夜深人静,他仍未归来。
我独自驾驭马车,欲往太师府寻他。途中,偶遇一队手持火把的官兵,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他们气势汹汹,砸缸踢门,我本不愿多管闲事,今夜却不得不遵从父亲的教诲。然而,官兵却非要搜查我的马车,一番折腾后方才放行。若在平时,我定会大发雷霆,但今夜,我选择了忍让。我继续驾车前行,突然,马车内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我掀开帘子,惊见一名满身伤痕的男子不知何时藏匿于车内。四下无人,我停下马车。他气若游丝,急切地对我说:“快……快带我至宋将军府,迟则生变……”宋将军府,那不就是我的家?“你为何要去我家?”他气息愈发微弱,抬眼望向我:“姑娘是……”“宋将军便是家父。”“快!豫王谋逆,逼宫篡位,请宋将军速领兵马,捉拿反贼……”言罢,他便昏迷过去。我整理思绪,立刻驱车直奔将军府,将这紧急消息告知了父亲。
父亲听闻我带回的消息,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仿佛早已洞悉豫王的野心:“这豫王果然如我所料,竟敢犯下这般滔天大罪!”他迅速跃上战马,嘱咐我:“阿婠,速去请大夫救治杜公子!”随后,他扬鞭策马,消失在夜色之中。这一夜显得格外漫长,我未能见到谢承舟,而杜公子的性命也悬于一线。我心中忧虑重重,既担心父亲的安危,又自知无力相助。我只能守在杜公子身旁,为他熬药,彻夜未眠。直到晨光初现,杜公子的呼吸才逐渐平稳。
与此同时,父亲也带回了喜讯,豫王已被制服,圣上平安无事。豫王逼宫之谋,杜太傅令其子杜元景冒险出宫传递消息,不料途中遭遇豫王追兵。幸得他及时藏身于我的马车,我亦恰好将他带至父亲面前。若非如此,京城恐怕早已天翻地覆。至于温菱遇刺一事,据谢承舟所言,亦是豫王所为。陛下论功行赏,我与杜元景皆获头功。父亲在同僚间自豪地夸赞:“我女儿果然是女中豪杰!”我心中虽有些忐忑,但想到自己本是为了寻找谢承舟而出府,未曾料到竟立下如此大功,不由得心中暗喜。
谢承舟也对我赞不绝口,称我聪明能干。然而,他近来鲜少来找我,总是往太师府跑,我常撞见他与温菱相伴。每次找他,他总会提起与太师府的事宜。我心中五味杂陈,似乎他心中所想,皆是温菱。更有传言称温太师有意与谢府结亲,因谢承舟曾救温菱一命,温太师对他赞赏有加。听闻这些,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莫名的忧伤,不知为何而悲,却始终难以展颜。
温菱乃京城第一美人,不仅谢承舟为之心动,我也对她的美丽赞叹不已。杜元景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他带我骑马泛舟,邀我共饮赏月,我们一同攀登京城最高之楼,仰望那轮高悬的明月,心中的郁结也随之消散。我望着明月,突然问道:“杜元景,你喜爱温菱吗?”谢承舟与我皆为她倾倒,似乎人人都为之着迷。他被我的问题逗得一愣,随即笑道:“她非我心中的明月,我何必钟情于她?”杜元景乃京城第一才子,言辞总是文雅,我需沉思良久方能领会。他凝视着我,温柔一笑:“你喜爱月亮吗?”“自然喜爱。”他继续说道:“你所爱之人,便是你心中的明月,如那皎洁的月光,虽常见,但心中的白月光却独一无二。”原来,温菱便是谢承舟心中的白月光。我好奇地问杜元景:“那你心中的白月光又是谁?”他站在月光下,一袭青衫,手持折扇,目光柔和地望着我:“阿婠,你便是我的心头明月,我愿娶你为妻。”这话传入父亲耳中,他笑得合不拢嘴,激动地握住杜元景的手,泪眼婆娑:“杜公子啊,你这话可要算数!”“宋将军,我真心爱慕阿婠,定不负她。”“我放心,我放心!这丫头我养了十六年,终于有人愿娶,我这是喜极而泣啊!”我瞪大了眼睛,对我父亲的激动反应感到哭笑不得。
父亲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你这脾气又倔又硬,成天惹是生非,如今终于有人愿意收留你,我得去祖宗面前好好拜拜!”这番话让我哭笑不得,这真的是亲生父亲吗?!
婚事已定,父亲喜形于色,杜元景也满心欢喜,我自然也感到一丝喜悦。然而,似乎只有谢承舟一人郁郁寡欢。就在杜家准备下聘之时,他竟夜闯我家,将我逼至墙角,眼中带着一抹红丝:“你真的喜欢杜元景,决定要嫁给他了吗?”我一时语塞,什么叫做真心喜欢?他对我极好,谢承舟曾陪我做的事,他都能陪我做。自从谢承舟心系温菱后,杜元景便日日伴我左右,吃喝玩乐。我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真心喜欢吧。谢承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好……好吧。”他黯然离去,背影中透着无尽的萧索。
几日后,杜老夫人举办了一场秋宴,邀请了京城中的名媛淑女,品蟹赏菊,吟诗作对。杜元景也计划在这天让我见见他的家人。我对吟诗一窍不通,但对品蟹却是情有独钟。宴席上,我目睹温菱以一首佳作夺得头筹,她优雅地向老夫人献上诗篇,成为全场焦点。而我,心中只想着太傅府的厨娘手艺定然不凡,未来的日子定能日日品尝美食,不禁喜上眉梢。
“这位便是杜公子心仪的宋小姐吧?”一位贵女突然发问,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而我嘴里还叼着蟹腿。“哦,这不是宋将军府的小姐吗?”“能得杜公子青睐的小姐,定是才情横溢,不知宋小姐能否即兴赋诗一首?”“正是,让我们也欣赏一下宋小姐的佳作。”宴席上的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我推至风口浪尖。我放下蟹腿,站起身来,心中忐忑。老夫人的目光严肃,宴席中的贵女们嬉笑,她们明知我不善诗词,却故意让我难堪。我四处寻找杜元景的身影,希望他能及时出现解围,却发现他已不在席间。
我脑海中一片混乱,只记得枣泥糕、玫瑰糕,还有我挥舞大刀追逐地痞的画面。“将军之女又如何,不过是个只会舞枪弄棒的粗人,连首诗都不会!”“是啊,不知杜公子看上她哪一点,真是愚蠢。”贵女们窃窃私语,老夫人的脸色也显得不悦。我紧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老夫人,我曾在闺中听闻宋小姐刀法出众,在京中除暴安良,更是连夜传讯给宋将军,助圣上拿下叛贼,人各有所长,不一定要擅长诗书。”我顺着声音望去,温菱正站在席间,为我解围。老夫人也听说过我的事迹,加之温菱的一番话,便不再追究。温菱又挽着老夫人的手说:“老夫人,听闻府中的清湖边种了许多菊花,我们去赏菊如何?”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众人随着老夫人来到清湖边,我暗自松了口气,以为不会再有作诗之事。
我走在人群之后,望着温菱搀扶着老夫人,言笑晏晏。她身着粉色衣裙,清丽脱俗,与我相比,更显土气。我心想,若是温菱跌倒,定会有谢承舟温柔地扶起她。而我若跌倒,只会将谢承舟猛推一把,趁他不备,跃过他的头顶。谢承舟钟情于温菱,似乎也变得合情合理。
“不过是个粗野女子,也配得上我的元景哥哥?去死吧!”我突遭人猛推,从桥上坠入清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