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果然是个赔钱货。”
苏老婆子用手捏住婴儿的嘴巴，故意提高声音骂骂咧咧。
“娘，将孩子给我看一眼！”唐春梅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看什么看！就是一个死婴！在你肚子里憋这么久，这孩子就是被你憋死的，真是晦气！”
苏老婆子赶紧将孩子抱出去。
唐春梅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是死胎，她不相信！
“娘，我明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让我看一眼孩子！”
明明是婆婆和大嫂使唤她去扫地，地上都是水，她不小心滑倒，导致孩子早产一个月。
她怀胎八个多月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都是她的错。
她咬着被子，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无声地哭着。
苏芊妤感觉呼吸困难，她不是在渡劫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赔钱货？第四个！
唐春梅？！
这不是她修炼无聊时，看的话本子里的角色吗？
话本子里，唐春梅这一家子就是典型的炮灰。
她生儿育女，逃荒路上被婆婆卖给喜欢奶娘有着特殊癖好的五十岁老头子，受尽折磨，死时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刚出生的女儿，直接被婆婆卖给周员外，陪着他家孙子一起下葬。
丈夫苏三木愚孝到死，遇到土匪时，他被亲大哥推出去挡刀。
大儿子学业被堂哥偷，被大房送给土匪当粮食，活活大卸八块。
二儿子长得好，被卖到南风馆，不堪受辱跳楼而亡。
三儿子痴傻，给大房当苦力被殴打，死时皮包骨头，活活饿死。
好惨一家人！
苏芊妤脸上传来一阵刺痛，将她拉回了现实。
现在她就是唐春梅刚刚出生的女儿，最小的炮灰。
【娘亲，救救我！】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唐春梅，抓着被子抬头瞪大眼睛，四处张望，这是谁？
【娘亲，我还有救，这老婆子快捂死我了。】苏芊妤呼吸困难，马上就要被送出去，开启死亡倒计时。
软糯的奶音，让唐春梅紧张到大口呼吸，这是幻听吗？
屋子里哪来的女娃娃？
难道……
她掀开被子，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到院子里，婆婆抱着孩子，那小脚明显在动。
“娘，孩子给我！”唐春梅擦了一把眼泪，来不及多想，直接冲上去抢。
苏老婆子一只手推她，一只手抱孩子，就捂不住孩子的嘴巴。
“哇哇……”孩子哭声传出来，唐春梅一把夺过孩子，浑身脱力后，跌坐在地上。
孩子稳稳地抱在怀中，她将脸贴过去感受到孩子呼吸，这才放心。
“唐春梅，你居然敢打老娘，你这个不孝的贱人。”苏老婆子倒打一耙，先骂起来。
【这黑心肝的老婆子，洒水让我提前生出来。是男孩卖给那屠户，是女孩就卖给周员外，陪着他孙子一起下葬。】
【命苦呀！呜呜呜！被活活饿死在棺材里。】
唐春梅低头看着女儿脸上的手指印，恨得牙痒痒。
“娘，你为什么在地上洒水？为什么要骗我说孩子死了！你想用我孩子干什么！！！”多年委屈，一瞬间爆发。
苏老婆子被戳穿后，直接不装了，“生个赔钱货你还有脸喊，喊什么喊！”
“地上泼水怎么了，你两只眼睛是瞎的呀，你看不见怪谁！”
唐春梅盯着苏老婆子的脸，她听到的声音是真的，“你要将我女儿卖给周员外家，送她去死，是不是？这也是苏家的孩子，有你这样当奶奶吗？”
“是！七活八不活，反正都是要死的赔钱货，我给找门好亲事。你们母女两个人都该磕头谢谢我，现在将孩子给我。”
“不孝顺婆婆，我让老三休了你！”苏老婆子说完，继续上来抢孩子！
这可是十两银子，他们苏家可不缺赔钱货。
“不给，我死也不会给你。”唐春梅紧紧搂住孩子，任由婆婆拽她的头发，捶打她的后背，挠她的脸。
血滴下来，落在苏芊妤眉心。
【娘呀！他们不但卖了我，就连你也卖了！卖给喜欢奶娘的老变态。】
【你被鞭笞，滴蜡烛，刻字，脖子上绑铁链，不到一个月惨死，死不瞑目。】
唐春梅听着她的下场，直接愣神了，苏老婆子抓住她的头发，一只手左右开弓地打脸。
“贱人，居然敢不听老娘的话！老娘打死你！”
“再废话，老娘连你一起卖了，生一堆废物，老三就是被你克的，考了十几年，秀才都没考上。”
唐春梅听着婆婆要卖她的话，疯狂地挣扎着，可刚刚生产完，还要护着孩子，压根就不是对手。
苏老婆子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又用脚接连踢着她的腰。
唐春梅痛到无法发出声音，嘴里都在吐血。
【坏老婆子，臭老婆子！】
【有没有人来救救娘亲！】
“哇哇哇……”除了哭，重新投胎的她无计可施。
本事没了，空间打不开，心性都在慢慢地回归本源，往婴儿靠拢，这是天道的压制。
“娘！”苏弘文带着两个弟弟，背着野菜赶回来。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但是此刻顾不上。
奶奶又在打娘，他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奶奶的腰，把她往外拖，“奶！我娘怀着孩子，你不能打她。”
十岁的苏弘文，已经跟奶奶一样高，哪怕腿脚不便，依旧能将奶奶拖开，张开双手护在娘的前面。
两个弟弟学着他的模样，也张开双手。
苏老婆子见这情况，不能抢走赔钱货，只好先走一步。
她一边走一边骂，“一群没用的废物！”
轰隆一声，她踩到一坨狗屎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嘴里喊着，“哎哟！”
刺耳的声音惊飞了树上的鸟儿们，鸟屎落下十几滴，苏老婆子，头上脸上都有，嘴里还有一滴。
唐春梅得到了儿子们的帮助，抱着女儿回到屋子里。
“娘，您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生？这是弟弟还是妹妹？”
“宝宝的脸怎么了，是不是奶奶打的？她真是狠心。”苏弘文看着一块破布抱着的宝宝。
他熟练地拿出小被子，这才发现是妹妹。
“娘，是妹妹！”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
“对，你们有妹妹了。”唐春梅接过二儿子端来的一碗水，喝了后，才有点力气。
【我这大哥，真是又聪明又孝顺，只可惜死得太惨了！】
【明明读书最强，却只能给苏金宝打下手，苏金宝是盗用大哥的文章才考中童生。】
【逃荒路上，大哥被他们送给土匪，拔了舌头，割下耳朵下酒，剁成几大块放在锅里熬汤。骨头被随便扔在山里，被野狗叼走，尸骨无存。】
苏芊妤看着大哥，真是可惜了。
苏弘文吓得差点将妹妹塞到娘手中，指尖都在颤抖。
“弘文，你怎么了？”唐春梅看着儿子面色苍白，赶紧低头看看女儿。
“妹妹太小了，我怕弄坏。”苏弘文没敢将听到的事情告诉娘。
好像娘跟弟弟们都没听见，只有他。
“娘摔了一跤，妹妹早产了所以看起来比较小。”唐春梅没将她与婆婆之间的事情告诉孩子们。
【是那老婆子故意往地上洒水，让娘去扫地，才会摔跤。】
【肚子好饿，呜呜呜……】
苏芊妤扫着屋子里，四个字形容，家徒四壁。
她会不会被饿死？
苏弘文皱着眉头，他的妹妹有问题，大问题。
不过奶是最可恨的人，一天到晚就欺负他们三房。
“娘，您吃这个补补身体，我捡柴火的时候，发现的！”苏弘文拿出四个烤鸟蛋，递给娘。
“你们吃，娘不饿，喝点水就够了。”唐春梅舍不得吃，看着三个儿子消瘦的模样，就心疼。
“您刚刚都吐血了，赶紧吃了补身体。等会爹回来看见，又拿走孝顺爷奶。”苏弘文催促娘吃。
娘吃了，才能喂妹妹。
唐春梅想到丈夫，再看看女儿饿得快要哭，她就着水吃了鸟蛋，这是今天的第一顿。
“娘，等爹回来我拿钱去买小米熬点米汤，让妹妹吃一些。”苏弘文看着妹妹的小脸。
不管她有多大的问题，现在是他妹妹，就得想办法养活。
【我大哥真好！娘呀，你靠不住男人，靠儿子呀！】
【可惜，过目不忘的天才大哥，被苏金宝那个坏种推到山下，摔断了腿。】
【他就是妒忌大哥在学堂被夫子夸，最可恨的是爹不让大哥说出来。】
【不过没关系，等我长大后给大哥治好，能跑能跳。】
苏芊妤吧唧嘴，好想念食物的味道，好多年没吃过了。
这么好的家人，愚孝爹瞎了眼看不见，哼！
唐春梅嘴里又一阵腥甜，她的儿子居然是被苏金宝推下山，不是自己摔的。
苏三木这个混蛋，居然帮着他们瞒着她！
“咳咳！”她抓着枕头，强忍着眼泪不愿意让大儿子发现。
苏弘文用力掐着掌心，他摔断腿的事情，是爹再三嘱咐不能说，否则苏金宝这一辈子就毁了。
这个刚刚出生的妹妹，将来真可以将他治好吗？
“春梅，你真是太不孝！你居然跟娘动手，娘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苏三木人还没到，指责的声音就到了。
他直接踢开门，风往屋子里猛灌，唐春梅不适又咳嗽了好多声。
“爹，是奶将娘打得吐血，她在院子门口自己摔的。你看看娘这一脸，一身的伤。”苏弘文指着娘脸上，脖子上的伤，还有衣服上的血渍。
爹永远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先指责娘。
“弘文，你去将野菜做好带弟弟先吃。”唐春梅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让大儿子出去。
苏弘文出去时特意将门关上，不让娘跟妹妹着凉。
“娘打你是应该的，你就不应该还手！春梅，咱们是晚辈，你赶紧去给娘道歉。”苏三木说着就要拉妻子起来。
【啊啊，忍不了！这爹果然全村第一大孝子，就知道愚孝，不顾妻子死活。】
【我娘被老婆子害得早产，生完孩子还被打到吐血，渣爹眼瞎吗？看不见！】
【真是活该，被亲大哥推出去，土匪砍了他十八刀，肠子都流出来。】
苏芊妤气鼓鼓地握着拳头，恨不得一拳头打在他脸上。
苏三木听到声音，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神惊恐。
他们屋子里头怎么会有女娃娃？
早产，生完孩子？难道是妻子生了！
唐春梅掀开被子，露出女儿的脸，“苏三木，你娘打我骂我是应该，现在要卖了咱们女儿，也是应该吗？”
“你看看女儿脸上的乌青，都是你娘用手捂的，她还骗我是个死胎。”
她的丈夫呀，外人都说老实可靠，她也一直这样认为。
可现在，她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他的老实就是牺牲他们这个小家。
苏三木傻傻地看着女儿，刚刚他听到的声音就是她的吗？
刚刚出生的孩子，怎么会说话！
不对，不是用嘴巴说，好像是心声。
【这爹真是个废物，妻儿在家吃糠咽菜，他抄书得来的二两银子，直接给了他娘。】
【可怜我娘被打吐血，都不敢奢望看大夫。】
【我好饿，呜呜呜。】
苏芊妤终于忍不住了，“哇哇哇……”
控制不住的哭声，她现在就是个饥肠辘辘的小婴儿。
“春梅，你肯定是误会。我娘不会卖自家孩子的，她给你接生，不小心碰到女儿。”苏三木摇着头，不相信。
他也不敢看女儿，他真会死那么惨吗？
不，不可能的！
爹娘不会，大哥也不会这样做，他们兄友弟恭，不会的。
而且这孩子咋说话，那是她奶，一口一个老婆子。
要不是刚刚出生，一定要立规矩。
“苏三木，你娘说七活八不活，要卖了咱们女儿。我身上的伤，都是她抢孩子时打的。”
“如果我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敢让你娘发誓吗？”
“你抄书的钱在哪里？我饿了一天，女儿也跟着饿。”唐春梅盯着苏三木的眼睛。
苏三木避开她的眼神，“反正你跟娘对着打就是忤逆不孝，她在床上躺着，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能不管，钱都给她了。”
“那我跟孩子们吃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要饿死我们。你去将钱拿回来，买米！”唐春梅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苏三木赶紧帮妻子拍拍后背，话也跟着软了几分，“我去找大哥借点米，给你补补身体。”
他说完后，就逃也似的离开屋子。
唐春梅看着再一次逃避的丈夫，眼里没有了光。
她可怜的女儿，只能饿肚子。
门再一次被推开，苏弘武的脑袋伸进来，冲着娘笑。
他一手提着鱼，一只手比划，“我刚刚去河边，两条鱼就蹦上来。”
“我没下水，娘你看我的衣服鞋子都是干的。”
“我拿给大哥熬汤再来看妹妹。”
有鱼好，鱼汤最下奶。
“闺女，等娘喝了鱼汤，你就能吃上，刚刚那是你二哥。”唐春梅将女儿抱在怀中。
儿子们给她带了吃的，丈夫带回来一顿骂。
往后余生，她就是要靠儿子，至于那男人，想怎么死，随便他！
苏弘武再次进来时，看来妹妹傻笑，跟娘比划辛苦了。
【二哥果然是全家的颜值担当，只可惜长得漂亮就是一种灾难。】
【逃荒路上，被奶卖到南风馆，备受折磨后跳楼而亡。】
【二哥根本就不是哑巴，刚刚会说话时被苏金宝用蛇吓到失语，再也不敢说话了。】
苏芊妤怜悯地看着二哥，真是可怜的孩子。
苏弘武眨着眼，抓着妹妹的手，吓得赶紧放下。
他再看看娘亲，她好像没变化，跟刚刚进来时一样。
实则，唐春梅咬着舌尖，她恨自己无能，害了儿子一生。
【二哥这名字，这骨骼，习武改变人生！】
【当一个强壮的男人，二哥你一定行。】
苏芊妤上下打量着二哥，她看人不会错，她超级厉害的。
苏弘武摸摸自己的脸，长得漂亮是一种灾难。
妹妹是老天爷派来拯救他的，一定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