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救命……”
她能浮着，这个现象再次震惊了江小牧幼小的心灵，虽然不及看到自己尸体的那份震撼，但这状况，无疑是坐实了一个事实：自己或许真的死了。
风衣哥看着手脚乱弹的少女，既没有上前去帮忙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正就那样看着。
等着少女歇斯底里大叫着发泄了一通，这才抬手朝人比划了一下。
江小牧头脚翻转过来，落在地上。停止了手舞足蹈大吼大叫，有些怔愣地看着风衣哥。
“你好像很熟练啊？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别诓我啊，难道我真的死了？”她看着风衣哥问道。
风衣哥从出现到现在，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那是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漠然，他看她，就是在看个死人。
并且，看死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每个人死后都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也不相信所看到的一切。但事实就是，你们只有在死后才能看见我，而且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风衣哥顿了顿，移开眼睛看向江小牧的身后道：“我是地狱使者，来接你们的人。”
“地狱使者？我们？”江小牧抓住了风衣哥话里的两个重点，地狱使者还来不及反应，脑袋已经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后不远处站了另一个男人。
是个胖子，光头，大概三四十岁，赤裸着上半身，白花花的胸部显得格外肥腻，她看了忍不住想吐槽。
胖子看到江小牧正在看自己，眼神慌乱，身体哆嗦着看向别处。一副心里有鬼的表情。
江小牧愣了三秒，三秒后转过身瞪眼欲裂，手指着胖子颤抖道：“是你？！”
那个撞死她的凶手！！
她记得当时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大卡车司机正缩回脑袋，对那颗泛光的脑袋格外印象深刻，就是眼前这胖子！在撞死人之后竟然一踩油门儿逃了！天底下还有比这种人更可恨的种类吗？！
“啧啧……”江小牧摇着头，嘴里发出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叹的声音。
她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儿想哭，怎么那么背时，无缘无故地死在这种人的手里，这多冤啊，冤得她把眼前这人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既然冤家路窄，那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反正我都死了，一命偿一命吧，你也不冤！我放过你祖宗十八代已经很仁慈了。”别的话不再多说，她直接撸起袖子就冲了过去。
胖子见人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眼睛发红要干命的架势，还真有点怕，再加上心虚，直接腿软一屁股吓得坐地上了。
‘唰’，一个黑色的身影直接挡在了江小牧面前。
“你干什么！让开！”一见风衣哥挡在自己面前，江小牧直接气炸了，想也不想胡乱直接一拳头直接挥了过去，被风衣哥抓了个正着。
“你已经死了。”风衣哥看着江小牧道。
“我死都死了，还不让我报仇，你安的什么心呀！放手，不然连你一起打！”
风衣哥眼睛看着江小牧，道：“他也死了。”
江小牧挣扎的身体一顿，愣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胖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
“撞了你之后，超速驾驶，在前面不远的桥边，撞上桥墩，车祸身亡。”
风衣哥语速不快不慢，语气里没有情绪，也没有起伏，简单明了地陈述着死亡。
江小牧沉默了半晌，又跳起脚来，她指着胖子大骂道：“坑谁呢！这都叫什么事？一死泯恩仇？那我怎么办，我向谁喊冤去？谁赔我的命！我白死了啊！”
关键是……她不想死啊……
她……她……江小牧语塞。
“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我作孽啊……”
本来一屁股跌在地上的胖子，这会儿正趴地上对着江小牧磕头，‘砰砰砰’，脑袋一遍又一遍地磕着水泥地。
就那铁驴蛋一样的脑袋，非把地上磕个坑出来不可。
那闷响的声音重重地敲在江小牧心上，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刹那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样，心里堵塞得难受。她想哭，但是根本哭不出来。她摇着头，怔怔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从来没想过死，死亡来的那么突然，猝不及防，她现在都还处于懵逼状态呢，到现在也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已经死了。
没有人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死亡。
她才19岁啊，她还有赚尽全世界金钱的梦想啊，她才刚上大学呢，她还想拿这学年奖学金呢，还没吃过便利店对街那家炸鸡店的炸鸡呢，还没有穿过漂亮的裙子啊，还没有谈过男朋友呢，还没有把老板的便利店偷吃垮呢……
怎么就……
“我不想死。”她梗着脖子对着风衣哥说道。
“生死早已注定。”
少女双眼泛红，眼里带着惊慌失措，带着乞求，带着留恋，带着无辜，对他说，她不想死。
风衣哥静静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惯有的怜悯。这怜悯很多时候更像一剂催化剂，或者像是启示，让死者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凭什么你说什么就什么，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江小牧面如死灰，抗拒着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冲那个跟个冰块似的家伙咆哮着。
风衣哥静静地立在那里看着，无疑等着小姑娘慢慢接受自己的死亡实在是有点浪费时间。但连脾气都不让人发，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江小牧已经退到了自己的身体旁边，她转身对着地上的尸体说：“江小牧，起来吧，我不想死……”
“快起来啊，你再不起来，我就要被带走了……”
“睁开眼睛啊，你想想晴姐，没了你，那些家伙又欺负她怎么办？”
“还有刘老头啊，都老得骂不动了，有一天死了别人都不知道……”
“还有啊，老板的工资还没有给你发全呢，他还说请你去吃炸鸡的呢，你都忘了？”
“别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醒醒好不好?”
“你这没用的家伙！”江小牧见自己动也不动地趟那儿，心道跟你说了大半天，你自己在那儿躺尸好意思嘛。顿时一股无名火上心头，蹲下来，伸出右手就想狠狠甩她几巴掌。
哪知，手竟然直直地穿过地上的身体，她双手落空，直接向自己的身体扑去。
刹那，一股吸力将她往身体里吸。她只来得及诧异地回头看一眼风衣哥。
风衣哥瞪大了眼睛，向她伸出手，准备跑过来的样子。
“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彻整个夜空，地上的少女呛得猛地撑起身来吐了口血。
而后，她睁开眼睛，眨了眨。然后，坐了起来。
她低头，抬起双手，看到双手上还有衣服上沾满了血迹，手臂上、腿上，到处是擦伤。身上也都沾满血迹。
动了动，钻心的疼痛传入神经。
这么痛，所以，她……她活……活了？？
她抬着双手，不可置信地看向不远处。
风衣哥就站在三两步开外的距离，还保持着伸手的动作，也不知他是想要阻止还是过于惊诧。总之这会儿看着复活的江小牧，眼睛微瞪，虽然不至于大脑一片空白，但也差不多了。
从来没有见过已经断定死亡的灵魂还能再度进入身体复活的，这在他成为地狱使者的这么多年里，从来没有遇见过。
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是不是程序出问题了，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点颤抖地输入‘江小牧’的名字。
没有，一片空白。
又有些不死心地从今晚的通知名单里去找，还是没有找到江小牧这个名字。
然后，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下一秒，他下意识的朝少女身体四周扫了一眼，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江小牧没管那么多，第一个出现在脑海里的字就是：跑！
她抓起地上的东西，就要撑着站起来，腿上一阵钻心的疼传来。低头看了看，脚后跟、膝盖磨损得厉害，身上的骨架跟散架了似的，关键是腹腔处跟火烧似的。
这样的身体，还有一口气就不错了，要是能站起来，那真是神了。但这一刻，别不信，江小牧还真是创造了一个神话。
在胖子司机那惊得下巴眼珠子都要齐齐掉出来的表情里，江小牧踉踉跄跄地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扭了两下，竟然……
真的就跑了！而且越跑越快。衣服上、裤脚上的血水撒了一路。
“喂！你站住！”风衣哥反应过来，连忙大喝一声，作势就要追上去。
“你在这儿等着。”他回头招呼了一声胖子。哪知，回头一看，原地哪里还有胖子的影子，人早已向着相反的方向跑了。
身残志坚！
虽然江小牧死而复活的那一幕深深地刺激了胖子，但少女拖着残躯奋力前行，大有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求生姿态更加刺激他。
于是，他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往大桥的方向跑去，得儿赶紧找到自己那还未冷却的肉体，他也一定能活过来！
“你想去哪儿。”不料，没跑出十来米，那抹索命般的黑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前方。
看来死神大人心情十分不好，黑着脸，比之前更加冷漠地看着他，眼底隐隐有丝渗人的戾气。
“那什么……我有东西掉在车上了，我去拿一下。”胖子胡诌道。
“嗯？”风衣哥嗯了一声，这个嗯字带着极度的不悦，明显不是问胖子丢了什么东西，而是，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胖子一哆嗦，身上的肥肉都晃荡出了恐惧的弧度，他心一横，心道反正死都死了，我还怕你？！
于是大手一挥，道：“哪儿来的臭小子，给老子滚开，别挡老子复活之路！”说着还真不怕死的像球一样直接冲了过去，妄想将挡路的家伙直接顶到太平洋海岸去。
风衣哥眼底一沉，那丝隐藏的煞气终于藏不住从眼底溢了出来。一扬手，一道带着黄色光芒的光团直接抽在了胖子身上。
“兹啦”一声，像是肉皮被抽绽开的声音。胖子直接被掀翻在地，“哎哟哎哟”地抱着后背狂嚎。
风衣哥走到胖子身旁，俯视着他，眼里森然的气息让胖子连痛都忘记了，张着嘴动也不敢动。
半晌，他不死心道：“我看那小姑娘都活了，那……那我……”
风衣哥看了一眼胖子脑袋旁边的那一串数字，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搜了下胖子的名字。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页古卷似的页面，上面详细载明了胖子的生卒时间、死亡地点及死因。
没错，程序没有问题，审判司那边也不可能出现问题。
只有那个少女，是个异数。
“走吧。”风衣哥看了一眼胖子，率先向前走去。
“去……去哪儿？”胖子声音都在发抖。
“地狱。”
